秦洛向俞灯山使个眼色,俞灯山会意,走出医馆,故意在队伍里推了一把。那队伍乌泱泱向前一倒,推挤到了最前面的病人,差点没害得孙灵陌把针扎偏。
俞灯山就着急地冲屋里喊:“哎呦哎呦,这怎么这么乱啊!大家伙都不要挤,不要挤啊,都能看上病!哎呦,应小兄弟,你过来帮一把,看着大家伙,别挤出什么事来!”
应淼看了眼孙灵陌,又看了眼店外,确定她能在自己视线之内,便持剑出了医馆,在外头维持秩序。
等他一走,孙灵陌低声道:“你去哪儿了?”
她仍是低着头,认真地给病人医治,并没有抬头看秦洛。秦洛一下一下挥着折扇,侧头看着她,说道:“天下这么大,去哪儿不行。不像有的人,空长了两条腿,到现在了还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地方出不来。”
她把针从病人背上抽出,坐进椅里开始写方子,说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回来?”
“听说有人已成笼中鸟,我来瞧瞧,看那只鸟儿还有命没命。”
“若还有命呢?”
“那就把笼子给她打开。”
孙灵陌手下顿了顿,等把一张方子写完,交给病人,请下一位过来把脉。
秦洛看着她,说道:“我还记得有人曾跟我说,等要做的事情结束,就要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今时移世易,不知有泼天富贵在眼前,她还舍不舍得走。”
当日孙灵陌初入宫廷,因为麻将一事,被舒贵妃下令打了一顿。那个时候她发现,宫里这个地方与她八字不合,动辄获罪。等她帮皇帝治好病的那天,她就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可是现在,物是人非,再想走,却是走不成了,只能耐心等下去,伺机而动。秦洛今日回来,或许是想着她曾救过他一命,特来回报一二。可他是何等潇洒自在的一个人,她不能把他拖进这个泥潭里。不如变副嘴脸,让他伤心得好。
“既是泼天富贵,谁能走得开。”她冰冷地,一字一句地道:“人心都是会变的,走太远的路能怎么样,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这种日子想来浪漫,真正做起来却是艰难。不如守着一方富贵,安稳终生。”
她不敢去看秦洛面上神情,低着头,再不说话。
秦洛也安静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过得片刻,突然勾唇一笑,说道:“你当我秦洛是个没有眼睛的不成?”
说完折扇一收,走出了医馆。
余光里,孙灵陌看到一袭青衫从眼前悄然去远。她没有抬头去看,仍低着头替病人施针。
第91章 释然
黎玥宫里, 陈锦婉百无聊赖倚坐在椅里,看着窗外一片天光雪色。
门扇一动,有人于瞬息之间走进屋, 身法十分轻盈, 并未惹来外面任何人的注意。
那人把门关上,回过身, 朝着陈锦婉径直走过去。
陈锦婉看到他面容,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起身将窗户一扇扇关了, 压低声音道:“你来干什么!你想害死我吗!”
秦洛往椅子里随便一坐, 懒懒倚靠上去, 一只脚抬起,踩在椅沿,说道:“你怕什么, 你以为你还跟以前一样,是独得雨露的容妃娘娘,皇上每天都看眼珠子一样看着你吗?如今被当眼珠子看着的, 不是那位小大夫吗?”
陈锦婉被他这句话刺到,粉面含怒, 甩袖扭头不去看他,说道:“我跟你说过吧, 你我不再有任何瓜葛,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秦洛轻摇折扇,说道:“我也早就跟你说过,帝王薄情,你偏偏不信。”
陈锦婉冷笑一声:“帝王薄情?你恐怕说错对象了吧。宫里那些姐妹倒是很乐意听你说帝王薄情这四个字!”
秦洛道:“在我面前你又何必。这宫里谁人不知,往日宠冠六宫的容妃娘娘惹恼了圣上, 竟连黎玥宫的门都出不去了。从睥睨六宫到一朝失势,这其中滋味,可没人比你更清楚。”
陈锦婉细长的指甲陡然掐入掌心,一双凤目狠厉地看向秦洛:“你来这儿就是看本宫笑话的吗?”
秦洛见她眼中痛色,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说道:“锦婉,我说过,无论你什么时候后悔了,我都愿意来带你走。”
陈锦婉定定看他半晌,知道他对自己余情未了。她勾唇一笑,再抬起头时,已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这深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确实早就累了。”
话音刚落,外头倒是突然吵嚷起来。司礼监来了人,要带走这里小厨房的厨子,织云正在跟那人据理力争,大声道:“娘娘一向挑剔,厨子要是走了,不就更吃不下东西了吗!”
司礼监的奴才向来只看皇上眼色行事,如今容妃失宠,他们自然不把黎玥宫放在眼里,扯尖了嗓子道:“皇上以前常来娘娘这用膳,奴才们自然得派最好的厨子过来伺候。可现在皇上再也不来了,厨子我自然要带走。你们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连皇上的厨子都敢拦!”
三两句话把织云噎得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厨子带走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