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圈子就这么大,大家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我今天来这趟就是希望你们能化干戈为玉帛,以后碰见了面上也都过得去,对了,都要走了,大家不握个手吗?”
这话明显是在提醒常玥。
女人的脚步滞了一瞬,片刻后,她咬着后槽牙转过身,挤出一个微笑朝令嘉转过来。
令嘉既不想和讨厌的人握手,也不想让席霖和场面太难看。
权衡之后,她伸出手,矜持地在常玥递过来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又飞快收回。
席霖瞧见,笑得更深。
“那今天这事儿就算解决了,妹妹,等承致问起来,你可得帮我跟他好好说说,也算交差。”
演员这个职业有些特殊,明星们受惯了追捧,架子一个比一个大,都心高气傲得很。
常玥这样的准一线影星向令嘉这种新人低头道歉,绝对算她入行后的奇耻大辱了,尽管先做错的人是她自己。
席霖能这么快把她劝来,令嘉听完便爽快答应。
“好吧,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第31章 chapter 31
《水塔天鹅》开机不久, 剧组便远赴一座令嘉在地图上都没见过的北方边陲小城。
电影有一半以上的戏份需要在这里拍摄。
从S市的秋天到小城突然入冬,令嘉每天清早都要经历一遍哆哆嗦嗦脱下大衣,拿开热水袋, 撕掉暖宝宝,跳到浑身发热以后, 才能入镜。
戏中有大量的镜头是令嘉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论练功房的独舞, 还是每天清晨在镜子前或清醒或癫狂的自我诘问,对她的演技和舞蹈技术都是极大考验。尽管片方已经找了位与令嘉身型相仿的专业芭蕾舞演员做舞替, 但比起靠改变焦距,剪辑和拼接的成片,令嘉还是更倾向于自己努力, 尽量把导演想要的效果呈现出来。
这当然是所有人都乐见的结果, 剧组有芭蕾老师和动作指导随组,负责舞蹈训练和体型训练。
除去拍戏, 令嘉的日常几乎就是练舞、练舞……芭蕾想要提升技术绝对少不了苦练, 中间舞鞋磨损太过严重, 坏了两双,她只得再托英国的同学买新的寄过来新缝。
好在坏的只是鞋,随着年代发展,市面上各种各样的足尖护具都齐全,她没再像小时候一样翻掉指甲盖儿,只是脚趾磨出水泡, 水泡挑破之后, 第二天接着跳, 又渐渐凝成茧。
最开始两个星期, 令嘉每天晚上躺下都只觉得腰酸背痛, 睡了一夜浑身像被大卡车碾过更疼, 早上连爬起来都困难。
但熬过了这段适应期,习惯训练强度以后,一切就步入正轨了,这时候更大的难题,就落在了她的演技上。
对于女主角余乔而言,舞蹈中的她光芒万丈、清雅高洁,走出舞台和练功房之外,她又变成了诱人深陷的欲.望的极端。
而令嘉很难拿捏到合适的心理状态去演绎舞台下的另一面。如果说在《1935》中,令嘉来说演绎的是她自己,那么在《水塔》里,她的沉浸式共情就不那么行得通了。
幸而陆起是个非常爱聊天的导演,每当他觉得令嘉没拍到位,就开始给她聊,一聊两三个小时,直到令嘉听明白能演出来为止,甚至带她去小城的歌舞厅夜总会,观察真正的底层舞女状态和细节习惯。
随着令嘉越来越深入角色,拍摄速度都比最开始快很多。
这时候就能看出演员和导演相互成就的重要性了。
如果当初令嘉接了《公路》的女二,她不确定自己能得到这么大收获。
《水塔》是女主电影,所有的戏份、配角都围绕她的世界展开,片场也围着她转。这就代表,当她状态不佳、感情不到位、不能拍到导演满意的时候,整个剧组的工作就停摆了,所有人都只能等待她调整好状态拍完才能下班。
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令嘉的进步和成长几乎是脱胎换骨式的。
呆在小城的最后一个礼拜,在令嘉调整至最佳状态时,导演终于拍板,决定开始拍整部电影最重要的一场戏。
女主角在小城剧院演出《吉赛尔》。
不大的剧院里,台下只有不到三十位观众,余乔完成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蜕变。
在这一段中,她不仅要挑战高难度的动作,演好吉赛尔的纯洁赤诚、活泼单纯,还要在这基础之上,展露属于余乔自己的野性、疯狂,她不甘于小城的寂寞,在孤独和悲惨中爆发。
这段戏事实上已经排练过不止一次,因为导演想要用远景镜头,一镜到底,这无论是对令嘉还是现场的调度要求都很高,所以一遍遍排到今天。
剧院现场已经热火朝天开始布置。
令嘉刚化完妆做完造型,脱了羽绒服坐在舞台边缘,准备换鞋。
她头戴花冠,穿着白色婚纱,现场的打光落下来,照亮她光滑的脊背,场景色彩饱满,光影明灭,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