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骁点点头,揉了揉雪花,摸了摸繁繁的头,低声说了一句:“好姑娘。”
说罢,繁繁怯怯地放开他的手,走到沈令身边,仰着头看他,拉了拉他的袖子。
沈令有些迟钝而不知所以然的抬眼看叶骁,叶骁简单地道:“你带着繁繁,我带着翩然。”
沈令没动,叶骁顿了一下,对上那双怔怔看他的眸子时,他叹了口气,比了下眼,轻轻把翩然托高一些,俯身抓着沈令领子,把他半提起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虽然被勒得喘不过气,但是那个落在他唇上的吻一下给了他希望。沈令抱着甲站起来,听到叶骁说,我是挺生气的,但,我爱你,阿令。这点不会因为发生了别的事情而改变。你要记得,你再怎么对我,我顶多生一会儿气,却不会真的埋怨你。
——他本以为自己会烈焰焚身,哪知等来的是春雨如温。
他不信叶骁、背叛了他、要杀他,叶骁却予他一吻,给他满腔深爱。
“我拿走骨箭,是怕乱军之中你我分开。在我自己身边,真有万一我也有办法。”叶骁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沈令此时神智恢复,听得心内骤然一惊,他反手抓住叶骁手腕,“……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骁没说话,只捏着他手,笑了一下,柔声道:“快穿甲吧,前头已经开始有人离城了,估计再过一会儿我们的动作就被发现了,我们要抓紧时间突围。阿父那边已经通知了,你也不用太担心。”
沈令心内如坠着一块大石,他将轻甲穿在袍内,心内暗暗下了个决定。
叶骁帮他在后面把甲胄系好,轻轻对他说了一句,“如果一会儿打起来了,你往后稍。都是你昔日同袍,你不好应对。”
沈令一愣,转头看他,叶骁正要开口,忽然整个人静住。
他一动不动,像是魂魄忽然被人抽走一般,安静地定住。
“……三郎?”沈令轻轻唤了他一声,叶骁眨眼,长睫开阖之间,一道血痕,突兀地从他左眼淌下。
那仿佛一道血红的泪痕,从眼角滑落,粘稠地滴在他深蓝色的袍子上。
沈令只听到他用一种从未有过,极痛极轻的语气唤了一句:“……嫣和……”
那是五娘的名字。
沈令在听到这一声的刹那,整颗心忽然沉了下去。他没有任何道理的知道,五娘死了。
叶骁就那么楞楞地看着前面,一张俊美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眨眼,血从眼角流出来,像一串殷红的泪水。
外面忽然嘈杂起来,人喊马嘶,隐隐有金铁交鸣的声音,叶骁恍若未闻,视线移到沈令脸上,他像是不认识沈令一般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他后退一步,轻轻松开了手。
而与此同时,四百里外,云林江畔,白玉京的黄牙城中,青翼学宫之内,有人慌忙跑过中庭,到了学宫的最深处。
青翼学宫遍布金色法阵,而随着逐渐深入,法阵越来越繁复,直到学宫最深处,只能看见层叠的金色法阵,于空中彼此悬浮交错,仿佛形成了一座宏大的金色宫殿。
法阵的中心,一张白玉莲台上,蓬莱君闭目趺坐。
白的发、白的衣、白的肌肤和白玉莲台,他看上去像一具美丽无比,玉化的尸体。
“祭酒祭酒!不好了!北齐那边传来消息,出事了!”
男人慢慢睁开了那双血红色的眸子。
安静听完侍从的话,他挥手让对方退下,满布金色法阵的空间瞬间寂静,然后一双美玉一般的藕臂,从他的身后蜿蜒而出,亲昵地揽上他的颈子,而另一双纤柔的手,则爱娇地攀在他膝上,丹红指尖轻轻在他腿上画着圈。
——只有这两双手。没有身体,没有其他任何部分。
而这两双手就像是某个空间在此地的投影一般,什么都碰触不到,只能虚虚抚过。
永夜幽的声音响起刹那,法阵震荡,金色的细小咒文像是阳光下棉被抖落的灰尘一般,细软纷落。
“我的小鸟儿本来就是要奉献给我的祭品,你这么阻拦,不合适吧?”
蓬莱君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会她的调笑:“我想与夫人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
“以我白山十刹音之身、三魂六魄,饲于夫人,只换一事。”蓬莱君吐出自己真名的刹那,金色法阵刹那波动,整个空间的法阵扑簌簌抖落无数金黄咒文。
“我的小鸟儿?”
蓬莱君张口,吐出一串晦涩的词语,四只在他身上抚弄的手若有所思地停下,彼此交缠,似乎在衡量什么。片刻之后,当法阵震荡渐渐平息,永夜幽一声娇笑,“虽然我有些吃亏,但实在有趣,我便允了吧。”
她柔声道:“成交。”
十二月十四凌晨,北齐于雷州起兵,袭击北齐监国叶骁所在驿馆,叶骁早查,突围而去——
叶骁杀出城外去的时候,是子时末刻,怀中锦兜裹着翩然,满头满脸的血。
他的眼睛还在流血,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