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要害死叶骁了。
沈令把他搂在怀中,叶骁孩子气地跟他说了几句,便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沈令低头看他天真无邪的睡颜,胸中忽然涌起了一股疼痛的惆怅,他把叶骁又搂紧一点儿,闭上眼,心里把诛杀叶骁的计划又暗自过了一遍。
——他从未想过,要在这个战场上杀掉叶骁。
对沈令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符青主是一定要死的,他一死,荣阳北线再无可依仗,而塑月得了丘林部人口和土地,虽然也无良将,但有地利之优,无形中就会对荣阳形成压制。荣阳势必要在北境增兵,而塑月为了守护一下拉长的边境线,也一定会在边境押上重兵。
那北狄只能跟进。
三个列强彼此牵制陈兵在此,牵一发动全身,才是沈令想要的——这样他杀叶骁,夺山南关的时候,塑月才无力干涉。
塑月此一战折损的兵力主要来自流霞关,并且损失不小,短期之内兵员弥补不上,就算弥补上了,训练跟不上,就是废人。
他要对叶骁动手,塑月绝不敢动鹰扬关的兵力,只要塑月敢抽鹰扬关的兵力去救叶骁,荣阳和北狄会立刻动手。
而到时候塑月能用的只有流霞关的驻军,经过这次,流霞关现在全部兵力不足四万,只要他取下山南关,塑月根本无可奈何。
而且他一旦拿回山南关,北齐重获天堑,荣阳也好,北狄也好,大概都会愿意和他合作。
——就正如他对沈行所说,他要的不是叶骁的死,而是北齐的长治久安。只不过恰好,北齐之安,要叶骁头颅奉献罢了。
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战略,又过了几遍沿途地形和计划,沈令慢慢睡去。
临睡着前,他想,接下来这些日子,他要对叶骁加倍的好,虽然注定辜负深情,但至少让他死前得享片刻宁静。
十五那天,窈娘从东宫离开,回监国府休沐,第二天监国府派人传话,说府里有人感染了天花,窈娘也烧倒了,唬得整个东宫从里到外洗了三遍,朱修媛抱着小皇子亲自照顾,不敢碰别人一下也不敢让别人碰一下。
监国府封锁,窈娘当日移出城,避居到京郊的一个农庄上,府内众人全部各自房内闭居,每日外间有人送水送食,隔门递入。
沈行最近一来封锁冯映和国主已死、沈令离京的消息,二来筹措粮草,早忙得焦头烂额,听了监国府也闹了天花,上门来看了一转,五娘出面接待,看到五娘,沈行就放了心,只叮嘱手下看好五娘和监国府。
而就在当天下午,来收冬粮的米商夫妻赶着一乘不起眼的寒酸驴车,离开了农庄。
行了二日,到了京畿万年县,夫妻俩回了店铺,开门做生意,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个布衣女子带了两个孩子出了铺子,转进万年县最热闹的客栈,中午时分,一个携眷赴任的大家公子带着家人仆妇浩浩荡荡地离开,出了城,正好遇到两支同行的商队,一辆不起眼的骡车悄悄从队伍中脱出,急行而去。
车内一身布衣木钗的窈娘抱着繁繁和翩然,心内只念着五娘把她送走前的话:去山南关,把这件事告诉黛颜!
十一月二十,战场清理完毕,塑月军队护送丘林部众前往列古勒,叶骁和沈令跟着北齐部队前往唐庐郡。
这几日叶骁变着法子的撒娇,沈令连他带雪花一起撸,宋将军每日看他二人卿卿我我,满肚子疑惑一句都不敢问。
十二月初一,他们到了唐庐郡,叶骁这时才知道成安京天花泛滥的事,心内一沉,一刻不歇息,就带着沈令轻骑简从,带了几十个羽林卫,赶往成安京。
十二月十三,他们一行到了雷州,雷州刺史早知道监国与灵墟君要来,赶紧整饬州城,把他们迎入驿馆。
少不得又是酒席应酬,叶骁唯一觉得欣慰的是因为沈令在身边,刺史至少没给他整出来献美的幺蛾子。
两人快宵禁时分从府衙出来的时候,有侍从快马赶到,低声禀报,说窈娘带着小姐和少爷,身边只两个侍卫,正在驿馆等候。
两人听到这句都是一惊,只不过沈令是惊诧于京城可能走漏消息,叶骁则是完全不明白这么冷的天怎么窈娘就带着孩子到雷州来了?难道是京城出事了?
两人对望一眼,叶骁探出头去对灿灿简短说了一句,灿灿立刻飞马赶回驿馆,他也令车夫赶紧往回赶。
沈令知道,京城事发了。他今晚就要动手,不然立刻生变。
雷州并不是他动手的理想之地。他预计中动手的地方是京郊。不过也还好,雷州的镇守府将军是他旧部,他虎符在身上,并不算最糟。
——顾不得了。
到了驿馆门口,车还没停稳,叶骁飞身而下,沈令随后下来,他把宋将军叫到身旁,给了他一个盒子,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向院内而去。
宋将军打马前往雷州镇守将军府,片刻之后,几道信焰燃起,刹那消逝。
窈娘是前天到的雷州城,她本来打算今天上路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