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骁什么时候出兵,在于符青主什么时候动。
那符青主什么时候动呢?
沈令将眼光掉向了荣阳的方向。
在脑中Jing密推演了一番,片刻之后,沈令慢慢吐出两个字:“明晨……”
十一月十三正午,丘林部遇弥兰陀追杀,其殿后部队奋勇杀掉,全部阵亡,但成功拖住了弥兰陀大军。剩余人等丢弃一切辎重,一夜狂奔近八十里,逃出追杀。
而就在凌晨寅时末刻,老弱妇孺和领队三千战士兀自惊魂未定,筋疲力尽赶路的时候,前方探路的斥候忽然慌急的打马而回,高声嘶喊着;“不好啦,前头有——”
话未说完,只见一支白羽响箭从后面透胸而过,他话未说完,就往旁边一栽,从马上滚了下来——
而远处,一面三足金乌旗在黎明的薄雾里缓缓升起——
符青主来了。
丘林族长早红了眼,壮年汉子嘶吼一声,拔出腰上佩刀,嘶吼道:“男人都跟我来!”
轰然声中,男人们飞马而出,老族长带着丘林部妇孺立刻转向,向南突围而去——
这一切都被探马及时回报给沈令,沈令坐在马上巍然不动,身后掌管信焰的令官又兴奋又惶恐,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他的命令。
沈令沉默良久,然后他摇摇头,吐出一个字:“等。”
还不到时候。他想,叶骁还没动。
叶骁听着身边此起彼伏前来报信的探马回报,他立在坡顶,紧紧地看着远方人喊马嘶沙尘肆卷,滚滚而来的人马。
丘林部三万多妇孺向南逃去,前驱部队即将被符青主消灭殆尽,而此时弥兰陀的追兵也已经追了上来,身后喊杀震天,烟尘滚滚,渐渐从东方升起来的太阳都在扬起的沙尘里成了血红色的一颗圆球,像是巨人滴下的血,不祥地在天幕上滑动。
他现在不能踏出国境一步。他只能等丘林部众人抵达边境。
叶骁一张俊美面孔毫无表情,望着远处心内只想,弥兰陀这回会下狠手揍他他是知道的,但符青主是怎么跳出来的?他不是应该在北齐成安京等着吃冯映喜酒么?
他潜伏在列名府,为了减少被发现的可能,这两个月没怎么和成安京那边联系,但是若那边真有变故沈令也会告诉他啊。
这中间变数太多,他现在也无暇细想,只握紧手中□□,紧盯下面局势。
他心里非常清楚,没有沈令,先不说符青主了,他根本都不是弥兰陀的对手。
现下两人一起朝他过来,想了一想他都头壳疼。
啧,后悔没有带上沈令了。
叶骁在山坡上轻轻闭了一下眼。
丘林部的老幼妇孺从嗓子里呛出血来,也拼命朝前奔逃。
后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就在所有人都心生绝望的时候,只见远处的山坡上忽然有火光隐现。
先是一朵,然后就像是一颗颗珍珠被人穿起来一样,火把的火光连成一片——那是塑月叶骁的军队!
□□向天,甲弓耀日,五万大军陈兵边境,如同一只蛰伏而饥饿的野兽,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将面前的敌人咬碎。
——只要丘林部的人抵达塑月境内,哪怕只有一个人到,塑月就可以以保护边民的名义出兵——
老族长想起了叶骁曾说过的话,他怒吼着调转马头,带着健壮的妇人和年迈的老人提起弓箭与弯刀,迎击向后方而来的弥兰陀的追兵,而那些奔驰了一夜,已经走不动路的人们,像是被催发了最后一丝潜力,嘶喊着,奔向塑月的军队——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骑着一匹棕红骏马越众而出,她漆黑卷曲的长辫子上系着银铃,她满面泪痕,向边境冲去,发间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塑月的军队缓缓地动了,如同一只猛兽站起。
就在小女孩还差几丈就抵达边境的刹那,后方一支流箭射来,贯穿了她娇小的身躯,把她从马上击飞,滚落在地面上!
骏马一声哀鸣,小女孩喊了一声什么,她奋力抓住马尾,骏马吃疼,拖拽着小女孩奋蹄疾奔,在坚硬的冰雪砂砾上带起一股染血的沙尘!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小女孩血rou模糊的身体终于越过了界碑——
塑月的军队如同洪流一般从两侧月翼包抄而去!
站起来的猛兽,将奔逃而来的丘林部众护住了怀中——
塑月中军升起了黄牙帅旗。
——叶骁出战——
而几乎于此同时,战场三十里外,一道信焰冲天而去,在黎明的血色晨光中一闪而逝。
十一月十四清晨,塑月军队与荣阳、北狄军队接战。
十一月十五清晨,北齐军队离开唐庐郡,在距离战场五十里外停住。
沈令没有下令出战,他在等待,三股军队中谁先露出败像。
先露出败像的,正是塑月。
叶骁本人武艺卓绝,政务养兵是把好手,在战场上勉强算得二流末尾的战将,平常还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