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骁一下就看出来,伸手捏着他的脸笑道,“买的都是最差的糙米跟杂草叶子一起煮下去的,就跟畜生吃的差不多,没多少钱,你开心,还救人命,多划算啊。”
沈令楞了一下,问了句为何要煮杂草叶子?叶骁转过头看他一眼,捏了一下他的脸,笑说他一看就没赈过灾,粥里加杂草叶子,就是为了防备人来蹭吃蹭喝,只有真的不吃就要饿死的人才会来吃。所以小孩要单开一锅,孩子肠胃娇嫩,吃不得这些。
他想了想又道;“再说,孩子嘛,要蹭就蹭些,就一天三顿的吃,能吃多少呢。” 说着他把头拱到沈令怀里,一脸得意地道,阿令快犒劳我!
我的阿骁就是这般温柔善良。沈令听了感动,亲了他一下,他又喊起热,看他浑身红彤彤的,摸了摸他的背,确实寒气祛尽,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暖来,抖开手里亚麻大巾,把他身上水擦干,随即拿一大块羔羊绒的毯子把他包起来,径自抱到暖阁炕上,往被窝里一塞,把他手脚耳垂捏了一遍,看有没有冻疮,叶骁就可怜兮兮地嚷着身上痒,沈令教训他,这是风寒在往外出,不许挠。
叶骁苦着脸乖乖躺好,摸着他一头shi软长发,沈令心中涌起一种柔软的怜爱之情,在他脸上亲了亲,叶骁晃晃头,道,还要再摸摸。沈令便含笑又从他的头顶摸下去,捏捏他耳垂,在他颈子上揉了揉,繁繁和雪花一起扑过来,在叶骁臂弯里躺好,炕上一大一小一狼齐齐翻出肚皮,期待地看他。
沈令笑出声,他扑过去把他们三个都压在下头,繁繁笑闹着挣出来,扑在他肩头,小姑娘今年五岁,生得好养得好,一张面孔莹润娇憨,双手揽住沈令颈子,娇娇地要他抱,沈令起身,呼哧呼哧的雪花嗷呜一声扑到叶骁怀里,叶骁哎哟一声,抱住自己胸口趴着的百十来斤的大狼。
雪花总觉得自己还是蜷在叶骁胸口上睡的狼团子,不管不顾往上爬,叶骁笑着握住它爪子,翻身把它压住,它哼哼唧唧,舔了舔叶骁的脸。
叶骁转过头,严肃地跟沈令说,这孩子吃生rou得少点了,口臭。
话没说完,雪花听懂了一样嗷呜一声扑上去,结结实实对着他的脸一顿舔。叶骁顶着满脸口水生不如死。
沈令笑出了声。他想,他真幸福啊。但是笑着笑着,他忽然又惆怅起来——他这么幸福的时候,他的祖国还挣扎在泥潭里。
但是还好,有冯映在。冯映绝顶贤明,而且为国为民,只要他能登基为王,北齐就会好起来。只要有冯映,他的祖国就有未来。
四月初一,叶骁登殿受礼。
他一身正式衮冕礼服,犀角簪发,冠上白珠九旒,身上玄衣纁裳,衣被九章,腰间佩剑,金纹玉饰,四彩赤绶,白玉环佩,脚上赤舄金饰,整个人华贵不可逼视,肃然端庄,如同大朵的,盛开的漆黑色的牡丹,就仿佛塑月盛世三百年,化为人形,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沈令是郡王服制的朝服装束,送他出门的时候,他想,四年前,叶骁也是这身装束,走入北齐重重深宫,向他走来。
他那时青衣小帽,身为罪奴,侍立殿门。
而现在,他在叶骁身边,是他的配偶,送他再一次踏入北齐宫阙。
沈令一刹那心头翻涌不能自已,定定看着叶骁走向那乘被特赐在北齐许乘的华盖金饰,朱班重牙的金根车。
在快出院门的时候,叶骁忽然停住,转身看他。
此时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是淡淡的青灰色,叶骁背着光看他,面孔模糊而柔润,只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如同雾气中流淌的雨云。
“阿令,接下来你可以拒绝我。”
沈令不解,侧头看他。
叶骁向他伸出了手:“要一起去王宫么?”
所有人都怔住了,沈令楞楞看他,有点不能理解他什么意思。
……一起……去王宫?为什么?他不懂,这不是沈令要入朝受礼么?
叶骁眯起眼睛,温柔看他,“按我塑月规矩,配偶本为敌体,受礼升降都是在一处的,我想与你一起受礼,告诉全天下,你是我的配偶,是塑月秦王的灵墟君。”
叶骁向他伸出手,“与我上车,你必然会被人非难责怪,你和我一定会受尽天下人嘲讽。甚至青史之上你我都要留个骂名。”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和你一车而入,我和你倾心相爱,彼此相守,没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我想让你知道,阿令,你本就应该站在光里。”
沈令一动不动看他,周围所有人无不屏声敛息,只有叶骁依旧温柔地看着他,他用一种柔软又天真的语气说道,阿令,我说过了,你可以拒绝我,没关系。
这是一个完全被交到他手上的选择权。正如叶骁所说,拒绝他完全没关系。
握住他的手,登上金根车,一点好处都没有。诚如叶骁所说,只能招惹闲言碎语甚至是祸端。
史书上会怎么写这一段?他闭着眼都能想出来,说他佞臣以色进,叶骁残暴荒yIn,教导天下勋贵引以为戒——但是这关他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