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武的心陡然往下一沉,悄悄观慕云河神色,知道不妥了。
“大将军,别处也有可能,我再派人……”
他话未完,就见慕云河垂在身侧的手握拳,下一刻转身朝军医帐那边狂奔去,辛武和几个将领立即追上他。
可他速度实在太快,一路撞到好几个人也没能让他停下来。
最后辛武只能眼看着慕云河再度投身火海,连士兵给他递来浸过水的大氅也没顾上接。
辛武拽走那大氅披在身上,又拿了一幅,跟进了火里。
这帐子就这么大,辛武一眼在里面找到了慕云河。
冲天的火光撩到他身上,他却不管不顾,趴在地上寻找什么,辛武过去将大氅兜头盖在慕云河脑袋上,死命将他往外拽。
“大将军!”
慕云河挣开他,又扑过去。
辛武这才发现他扑的那地方,真的躺着一个人,一个早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
但那人被压在烧红的木架下,慕云河徒手就去推那架子,怒吼一声将它掀开来,一把抱着那人就不撒手。
然后,竟还要在那人身上找寻什么。
帐篷已经烧了太久,早在摇摇欲坠,辛武急得不行,“快走啊!”
“……”慕云河终于摸到一只手,辛武打眼就看见,那手腕上一截青玉色的镯子,在焦黑发红的背景下,触目惊心。
而且是,当那镯子被慕云河血rou模糊的手掌握住时,那个人——若被烧得还能算是个“人”的话,那只环着玉镯的手腕直接折断了。
慕云河紧紧攥着手镯,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大将军!”
无论辛武怎么呼唤,慕云河都置若罔闻,他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已经傻掉了。
辛武实在没辙,斗胆一拳头将慕云河打歪,想将他和那尸体分开,可慕云河浑身一震,又连滚带爬扑了过去。
他身上的大氅掉下来,整个人在火中炙烤。
辛武急得上头,撕破喉咙大喊,“慕云河!你清醒点儿!你若还当我是叔叔,你想想你娘,你想想外面的兄弟,你这样子——”
见慕云河完全不为所动,辛武连着“好好好”几声,浓烟呛得他喘不上气,他一把扯住慕云河衣领,狠狠道,“那些你都不想管了是吧?成!那你看看这个人,想想他是怎么死的?”
“你想想这火怎么烧起来的?真有那么简单吗?你不替他报仇,就在这儿等死吗?”
“你——”
他话音未落,慕云河突然挣开他手,抱住地上那人就往外冲。
他一言不发,哪怕那人显然已经没了生息,他还是将大氅护住他,自己迎火冲了出去。
辛武大喜,跟在后面,却是刚出火帐,就眼看着慕云河高大的身躯晃了两晃,轰然倒塌。
而直到晕厥,他还死死拥着怀里的人,任是他们几个合力都没能将他的手掰开。
慕云河这一晕就是三个日夜,他烧伤严重,左手坏了三根手指,本来俊朗的脸几乎毁去一半。
等他三日后醒来,问出第一句话时,人们才发现,他嗓子也毁了。
原本清朗的声线变成粗噶不堪,而他半边脸裹着绷带,仅这短短时间,就从一个英挺的少年将军变成了如今的一身残疾。
而他问的第一句话是,“他呢?”
辛武知他所指,“葬下了。”
最后是怎么将人从慕云河怀里弄出来的,辛武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好在慕云河也没问,他只是接着道,“起火原因查明了吗?”
“查明了,从帐子内部着的火,表面看来是药炉倾倒引起的,但在军中搜出一个南蛮jian细,这事儿是南蛮干的,因粮草帐护卫森严,所以才烧的军医帐,目的是声东击西,想引人去那边灭火,再烧粮草。”
“jian细呢?”慕云河问。
辛武答,“还关着。”
慕云河的手在床边握紧,“五马分尸。”
“……遵命。”
辛武心里一叹,慕云河从来没下过这么狠的命令,他治军从来宽严有度,就算要杀俘虏也是给个痛快,颇有其父当年的风范,所以才在短短时间获得将士拥戴。
那个秋医官,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问题辛武也反复想了很久,作为老慕将军的昔年挚友,慕云河娶妻的事情他自然知晓,但从没见过。
只听说他娶的妻子又盲又哑脸上还有疤,从来在王府都是遮着脸,但也有传言,他那露在外面的半边脸是生得极美的。
眼盲,又生得美……
辛武突然想起,有一晚曾见到慕云河在军医帐外流连不去,他当时还奇怪,以为这后生那样子,估摸是有什么隐疾,想去看大夫又抹不下面子。
难道——!
某个大胆的猜测一旦成型,慕云河这种种异常表现都得到了最充分的解释。
“辛将军。”
听到这声,辛武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