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真的是一场梦,厉少峣也无法忽略这场梦境里的错误。
他原先稀里糊涂地骗自己,三分醉七分狂地陷在这段美梦里,如今发现这梦有崩塌成真之势,立刻恢复了十分的清醒与冷静。
路过的医生看到纪知秾的情况,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厉少峣便将晕过去的知秾交给对方,他详细地说出知秾的心脏病史和近期用药,医生了然,这便将知秾带去救治。
厉少峣没有跟上去,纪知秾不过是受了惊吓,于性命无碍。
他急需去确认一件事,这件事,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凌晨三点,他一个人去了医院的重症部,这里每晚,都有人因病情危重而死去。
当年哥哥少臻伤重时,少峣就亲身经历过这种绝望,也是在那一天,他认识了景Yin。
他来无影去无踪,每次现身,都伴随着人间的死亡。
那段时间,厉少峣经常看到景Yin出现在哥哥的病房外,那头白发如此惹眼,但是来往的家人和医生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只有17岁的厉少峣看见了。
在哥哥死去的那一刻,景Yin曾温柔地亲吻过哥哥的手背,像是有人的感情一样。
今晚他来得巧,某处病房里正传出家属的哭声,而在那间病房外,不出意料地看见了老朋友。
景Yin也瞧见了他,中途,不少医生护士从他身体穿过,但他走到厉少峣面前时,却又像是有实体的。
厉少峣转了转中指里哥哥给的那枚戒指,像是在转动某个契约之轮。
他问:“我找到闻澈了吗?”
景Yin唇红齿白,周身覆着一层森然鬼气,不过对着心上人在尘世中的亲弟弟,他倒多了几分怜悯,如实相告:
“没有,你还没找到。”
第47章 旧情(五)
天蒙蒙亮时,厉少峣才回到纪知秾身边。
他还未醒,梦中也蹙着眉头,眼角到太阳xue的位置上滑了两道明显的泪痕,不知道被什么噩梦缠身,口中不断呓语着模糊的字眼。
厉少峣凑近了听,听不出个所以然,他颓然地坐回病床边的沙发上,松掉脖子上的领带,身上还罩着一层Yin森森的寒气,是从景Yin身上带过来的。
纪知秾没醒也好,免得被他这副样子吓到。
他睡着,也就错过了厉少峣卸下所有伪装防备后最真实的状态——他一直活得像只没有温度的鬼。
哥哥走后,他成了厉家的预备顶梁柱,所有人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接近他,训练他,讨好他。那群人是没有温度的,厉少峣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渐渐也失了温,他唯一怀念并贪图的一点温暖,是闻澈手心里那点温度。
为了将这点温度占为己有,他做过不少努力,一步步搭上天梯,一步步往上爬,马上就快要够到星星时,有人当着他的面把这颗星星打落了。
后来他只能摸到冰冷的墓碑。
浑浑噩噩六年过去,老天可怜他似的,送来一个纪知秾,老天又憎恨他似的,明明这么像的纪知秾,却不是他想找的闻澈。
今早的第一缕阳光射进病房,打在他肩上,他只觉得冷。
医院又恢复忙碌,所有人都开始为新的一天奔波。
杨依及时被心理介入,睡过一觉,人已经镇定许多。
她想起昨晚遭遇的一切,简直像是一场噩梦,但是媒体上已经在报道裴颂跳楼自杀送医救治的新闻。
职业病使然,她最怕知秾被牵扯进去,但那些记者的镜头没有拍到知秾一根头发,杨依大松一口气,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知秾再被牵扯进舆论的漩涡了——显然,有人跟她的想法一致,所以提前封好了口。
昨晚那种情况,还能冷静地做出这些周全决策,除了厉少峣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人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从前杨依靠过闻澈,现在,她觉得厉少峣和闻澈是一样的人,有他们在身后,事情总不会太糟。
她正想着厉少峣的好,进门的医生就告诉她,纪知秾的出院手续需要找个人办了。
杨依一愣:“出院?知秾?他什么时候住院了?!!”
医生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通,杨依提了包就往住院部赶。
她来得巧,进病房时,纪知秾刚醒,护士正给他的手背扎针。
护士:“挂完这瓶药才能出院。”
纪知秾一脸憔悴,魂游天外似的任护士和医生摆布。
等医生一走,杨依坐到床边,拿手在知秾眼前晃了晃,知秾失神的眼睛聚了聚焦,打下杨依的手:“我没瞎。”
杨依笑了笑,好奇地道:“你住院,厉总怎么没陪着你?”
“我醒来就没见到他。”纪知秾也十分不解,“护士说,他是看我要醒了,刻意离开的。”
“......”杨依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你们...吵架了?”
“......”纪知秾垂下眼眸,长睫毛被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