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不清楚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多久,只记得头顶的小天窗那亮了黑黑了亮了好几次。
他挺后悔自己当大理寺少卿的时候为什么不下来看看,修修的,那样现在还能舒服点。
陆世咳嗽着,郎中的药没什么用,只退了烧,风寒依旧来的猛烈。
“阿世!!”
甬道处传来一阵失声惊叫,虽然尖细的失去原声,但陆世能听出来是谁。
他拄着嘴低低咳了两声,翻身去看。
果然,是陆夫人。
陆世眼眶霎时通红,哑声道,“娘。”
陆夫人再忍不住,她小跑着上前,跪伏在牢房外,手伸过栏杆的缝隙抓向陆世的方向,恸道,“阿世,娘的阿世啊!”
陆世体力难继,艰难的挪向陆夫人的身边,终日的惶恐不安终于找到可以依靠,他不再强撑满身的伤痛,像幼时练武摔疼了时一样,委屈道,“娘,我疼,我疼死了……”
陆夫人心都要碎了,泣声道,“阿世乖,娘来了就不疼了……”
陆白阳站在甬道处看着这一幕,手握紧成拳,砸在墙上,墙体落下一层灰尘,凸起的石块被当场砸碎,他回头怒视跟上来的狱卒,“还不开门是想让下一拳砸在你的脑袋上吗?!”
狱卒吓的魂飞魄散,“欸欸,这这就开开开门!”
陆世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他用力掀开眼皮,床畔站着陆白阳和陆夫人,两个人的眼底都泛着青色。
“爹,娘。”陆世扯动嘴角,生拉硬拽了半天,没笑出来。
“阿世……”陆夫人心疼死了,小心的摸着陆世的鬓角,动作轻到像是在碰一触即碎的琉璃盏。
陆白阳的脸色一直很Yin郁,陆世醒来也只是放松了片刻,没一会儿肩背又崩紧起来。
“阿世,”陆白阳沉声,“是爹娘……对不起你。”
陆世摇头,“陆家是陛下的心病,他迟早要下手,与其让陆家一起受罪,不如让我一个人担了。”
陆白阳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你再休息一日,明天一早咱们进宫,然后就回家。”
“今天。”
陆白阳一愣,下意识问,“什么?”
“今天就进宫,”陆世声音很轻,“我想早点离开。”
陆夫人和陆白阳对视,发现对方眼中是同样的痛色,陆夫人偏过脸,用帕子拭去泪水,她的阿世这是受了多大苦啊……
陆白阳叹了口气,“别任性,你身体受不住。”
“待在这……”陆世眸子微微一颤,“我好不了的。”
陆夫人听的揪心,直觉陆世变成这样和那位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咬牙道,“那便今日去,路上行慢点就是。”
第二句话是对陆白阳说的,后者默然,在陆世坚定的眼神中点下了头。
永和宫内,崇德帝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盒子小巧,里头有两个空格,空了一处,还剩一颗药丸在里头。
和李太医说的大差不差,少掉的那一颗应当是陆夫人生陆世时用了。
崇德帝把盒子递给一边的李太医,李太医双手接过,用银针刮了些,摩擦了下,对着光看了看,又放进嘴里细细尝了,对崇德帝点了点头。
崇德帝挥了挥手,李太医了然,带着药盒直奔景阳宫。
“陆盟主果然忠肝义胆,”崇德帝拿起桌上的茶盏,“待云启好起来,朕必重赏。”
陆白阳出列,单膝跪下,抱拳道,“陛下,草民不求重赏,但求一个恩典。”
“哦?”
“草民想求功过相抵,”陆白阳抬头,“饶了犬子犯下的罪责。”
“定都侯的事儿朕也听闻了,”崇德帝抿了口茶,不置可否道,“御史台咬的紧,不是很好解决。”
这是在嫌砝码不够了。
陆白阳垂下眼睑,遮住幽暗眸色,不再绕弯子,“草民会解散武林联盟。”
崇德帝怔了下,唏嘘,“陆盟主这……果然爱子心切,定都侯的事儿朕再让大理寺去好好查查。”
“陛下,”陆世跪在陆白阳的身侧,同样抱拳道,“草民想请陛下收回草民的爵位,放草民回望江城。”
这就是渴睡的时候递枕头了,但联想到顾岑元这几天的疯癫模样,崇德帝慢吞吞道,“定都侯不想继续留在京都?”
陆世攥紧手,气血不足,没忍住咳了两声,婉言道,“京都天干,草民难以适应,总也缠绵病榻,且草民无才无德,恐在朝堂难有作为……还望陛下成全。”
“如此,”崇德帝神色平静,“朕也不好强求了。”
“谢陛下,”陆世叩首谢恩,“陛下,萧都尉应当也是不耐京都气候的……”
崇德帝摇头,“长槐山匪之事还要萧都尉多多出力。”
言下之意是要让萧冼当质子。
陆世猛然抬头,见崇德帝没有反应,不敢置信的看向陆白阳。
陆白阳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