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皋里许多公子哥早就要来探望,都被一一挡了出去,眼下又过了小半月,瑾王殿下虽还是一身病气,但总算能出房间溜达溜达了。
雁竹见他Jing神尚佳,不得不把那个还扣在瑾王府的王公子提了提,萧轻霂正坐在方塘边上撑着的伞盖底下,悠闲地看着小婢女喂鱼玩儿,听了这话一皱眉,说:“他一直扣在这儿?”
雁竹低头应了声。
萧轻霂那双凤眼一挑,真情实感地嫌弃道:“让他在瑾王府白吃白喝?算算银钱,去跟世子爷讨来。”
雁竹震惊的“什么”两字差点蹦出来,想着他也不像是说笑,又默默吞下了,又问:“那殿下打算卖世子爷一个人情吗?”
萧轻霂嘲讽一笑,从一旁婢女手里抓了些白芝麻撒到水塘里,看着金鱼红光粼粼地游过来,慢悠悠道:“钱守谕可不要这个人情——找个由头把那人扔到刑部大牢去,看在世子爷的份上,给他留个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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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便是七月了,说是叫他们来除山匪,但半个多月一点动静也没有,路千棠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个挂名将军,成天被几位官老爷请到这里喝酒,又去那里听曲儿,他不好推辞,几乎每隔几天就要赴一场宴,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忙得不行”。
路千棠不由觉得好笑,这种日子再过下去,跟当初的那位闲散王爷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天晚上路千棠又被请去听戏,连带着秦欢翎他们这些二三级职衔的请了七八个,戏园子的二楼除了他们便没人了。
路千棠年少时经常跑望水楼,没少蹭戏听,还从未坐在雅间里听戏,如今旁边小厮伺候得周到,戏台上也唱得热闹,但他还是意兴阑珊、心不在焉的。
请他们来的那位大人有些惶恐,问道:“将军不喜欢这出戏?不然叫他们换一个?”
路千棠回过神来,冲他一笑,说:“不用换,我向来容易走神,不必在意。”
秦欢翎就在旁边嗤嗤地笑出了声,低声说:“这相思成疾,天天盼望着郢皋来信,盼望得人都快成石像了……哎呦!”
路千棠把边上的金桔砸了过去,冷冷一瞥他,说:“闭嘴。”
秦欢翎揉了揉被砸中的额头,也不怕他,笑呵呵地继续听戏。
台上的青衣水袖打得漂亮,唱腔也是一等一的好,就瞧她长袖一摇一晃,唱道:“说那倾城的人儿——桃花藏两靥,白玉造了这凡身,似那九霄之上有神明,为谁生了情根,坠入了、这茫茫红尘啊……”
路千棠跟着这唱词忍不住想起一张容色张扬的脸来,他好像瞧见那双盛气凌人的凤眼冲他一笑,竟然不由得出了神。
这一想就越想越远,路千棠神色变了几变,耳根可疑得一红,神思八成已经绕古阳城跑几圈了,终于想起来一件自己烦了好些天的事。
路千棠喝了口茶,暗中一阵牙痒痒,心说,我的信上个月中旬寄出去的,再晚也不至于七月还收不到回信,他在干什么,不会真跟别人瞎混去了吧。
路千棠想着忍不住磨了磨牙,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那位殿下坐在棋缘馆里左拥右抱的德行,心说这个账回头一定要翻。
他正在心里磨刀霍霍,那请他们听戏的东道主突然开口道:“听说将军来到古阳还未拜见过楚王殿下?”
路千棠凶神恶煞的表情还没收回去,把那郡官差点吓个踉跄,路千棠转瞬又换回了一副周到样子,说:“拜帖下了许久,楚王殿下一直不得空,便一直还没机会拜见。”
郡官陪笑了两声,说:“将军不必介怀,楚王殿下难得一见,不过只要多去杏烟河畔走走,倒可能比下拜帖更快见到了。”
路千棠也笑起来,说:“杏烟河畔也几十里呢,说不准我逛完了,就能得到回音了。”
从郢皋出发前萧轻霂就告诉他,来到古阳要想办法见到那位楚王殿下,说这八殿下还颇喜欢收藏古画,叫他带了一幅山居图等拜见时送过去,末了还说这位殿下他可以多走动。
萧轻霂没明说让他干什么,但路千棠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想,楚王殿下和瑾王殿下自幼*好不是秘密,路千棠也很想从这位一身传奇色彩的八殿下身上窥探些许四殿下幼时的痕迹,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拜见,那些隐秘的盼望便也还没能实现。
这折戏快演完了,台上的青衣小生正执手对唱最后一段,小厮恭敬地进来见了礼,说道:“几位爷,楚王府来人拜见。”
说着后面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子,拱手作揖道:“见过几位爷,我们殿下说要请路将军过去听曲儿,打发小的来请您过去,还请将军赏脸。”
路千棠忍不住心内一哂,心想听完戏又听曲,他这日子确实过得有声有色的。
腹诽归腹诽,他也没耽搁,站起身道:“不敢,早想拜见殿下,殿下能拨冗一见,我正求之不得呢,还请带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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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文中签文是我仿写的观音灵签,正宗的观音灵签中的短签文是典故,像“董永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