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睡罢,眼底都发乌了,”陈靖上前两步掀开被褥,将少年揉进里头,裹上两层被子,“歇着罢,晨起饿了便让他们备膳,我去去就回。”
被褥里还有陈靖余温,兰景明想爬起身来,却似被甚么拽住,按在那动弹不得,在北夷时风餐露宿,帐子里整日都是冷的,睡到后半夜浑身发凉,抱膝坐到天明,眼下被衾暖热,夜半还换了一床新褥,兰景明陷进温柔乡里,半梦半醒迷糊,直睡到晨曦微明,才摇摇晃晃起身,在铜盆里洗了把脸,望向镜中的自己。
唔,脸色好了许多,头发乱蓬蓬的,侧颊还有未褪的泥土,该寻个地方沐浴洁|身了。
不知阿靖几时回来,贸然过去寻他······总归有些唐突。
他回去叠好被褥,在房内转过几圈,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哪里都觉得稀奇,这里床榻桌椅都是实木打的,各个Jing雕细刻,泛出阵阵清香,角落里有个纸筒,里头卷着几幅画卷,方桌上还有笔墨纸砚,墨渍暗沉沉的,斑驳凝在纸上,纸帖上有不少习练墨痕,兰景明能照猫画虎学会大梁官话,落到纸上便看得一头雾水,他只觉这字体苍劲有力,龙凤飞舞,一撇一捺颇具气势,引得他看了又看,半天舍不得放下。
最下面还有不少新帖,兰景明四下看看,舔舔唇上干皮,做贼似的蘸点墨汁,在上头留下一点。
掌心里的木杆又细又硬,被掌心汗水浸的发滑,他学着字帖里的模样,一笔一划描摹出来,开始还有些气力,后来指骨不稳,描的横七竖八,东横一下西杵一下,将新帖糟蹋的不成样子。
他放下细杆,拎起自己的大作,在空中抖了两抖,又拿出原贴看看,两厢比较之下,他嫌弃揉烂自己那张,撕成碎片丢进纸篓。
纸篓里余下许多废稿,碎末倒进里面,倒也不显突兀。
外头有人走动,落叶被扫的簌簌作响,想必众人已经醒了,兰景明不知自己该做些甚么,只是总在卧房躺着,也不是这个道理。
他穿好衣物,叠好被褥,上前走到门边,拉开一条小缝。
没想到······外头已有人在等着他了。
四位粉裙少女立在门口,各自端着汗巾香盂嫩叶等物,盈盈笑着向他走来:“您既醒了,夫人命我们请您去月清池沐浴,请随我们来罢。”
月清池······沐浴?
他确实想要沐浴,只是身着女子长裙,旁边还陪着四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兰景明浑身都不自在,绞尽脑汁想要脱身。
只是阿靖早早走了,平日他大哥并不会唤他,今日·····
等等。
大哥特意将阿靖唤走,阿靖嫂嫂来唤走自己,想必是有话要说,若是硬要言辞拒绝······反倒叫人起了疑心。
沐浴或许只是托词,阿靖嫂嫂······许是有话要对他说。
“月清池水清澈透明,从山涧溪谷涌出,天生温热养人,平日里是不允人进的,”少女做个万福,唇角含笑,“夫人赏下来的,您就莫要再推拒了。”
话已至此,兰景明再没有推拒的说辞,只能学她们的模样做个万福,乖乖低垂脖颈,在背后亦步亦趋跟着。
少女的裙子裙底狭窄,裙尾瘦长,兰景明一路长到现在,头一次穿上长裙,和阿靖在外头还能自由奔跑,眼下到了这跑不能跑跳不能跳,行走时跌跌撞撞,顾头顾不住腚,踉跄便要栽倒。
“当心,”一位少女停下脚步,连忙过来扶他,“我来扶您走罢。”
她的目光向下游走,落在兰景明腰背,挪回兰景明脸上,了然于胸笑道:“初回都是这样,歇几日便舒坦了。”
甚、甚么初回?
兰景明眨眨眼睛,看看她再看看自己,明白过来简直五雷轰顶,一个头涨成两个大了:“并、并非如此······”
在婢女看来,这位少主的妾侍面庞白皙,温柔可人,含羞带怯的模样着实讨人喜欢。
房内有妾侍陪伴,少主若是能收心了,老爷和夫人想必会安心许多。
一念及此,她再不肯放手,半扶半撑起人,带兰景明往前头走,兰景明先头觉得别扭,后来满腹心思都用在该如何回应阿靖嫂嫂上面,别的也不在意了,他笃定这沐浴只是个托词,可少女们真带他绕过诸多府宅,掠过亭台楼阁,穿过一片溢满药味的草堂,拐过一条小路,走近白雾缭绕的池子。
这里草木茂盛,花香阵阵,远处山峦叠嶂,暖风挟来花香,闻之心旷神怡。池水清澈见底,蕴出淡淡药气,果真是个风水宝地,令人流连忘返,半晌不舍挪动。
兰景明看得呆了,立在那目不转睛,似被迷了神智,待他清醒过来,几位少女已将布巾香盂等放在石上,解绸带露出香肩,纷纷向他围来。
“你们……要做甚么?”兰景明手忙脚乱踉跄后退,一脚踩上滑石,险些落进池里,“为何宽衣解带?”
婢女们面面相觑,不知少主妾侍为何反应激烈,免不得掩唇笑道:“夫人命我等服侍您沐浴,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