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侣吵架,最忌讳顺着哪一方讲,省得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就剩自己里外不是人。
刘淄文因开车幸运地躲过一劫,王韬又直爽有余,细腻不足,程莉连考虑都不用,直接把问题抛给了林白汐。
“啊.....我觉得,真诚就够了。”
他思忖一下,含糊说道,“我有一位朋友,曾经也遇到过你所憧憬的那种男人,可故事和结局并不美好。”
林白汐抿了抿唇,音量渐渐小下来,短暂地失神后,绕回了原来的话题。
“所以我觉得他能从一而终地爱护你,就已经胜过许多人了。”
“哪有谁是十全十美的呢?”
林白汐朝着程莉的方向莞尔一笑,目色温和,神色淡淡。
茂山暂时只开发到半山腰,上山靠一条铺了石板的小道,两辆车开到盘山公路的尽头,停在一排凉亭附近。
亭子有些年头了,木构黛瓦顶,单檐四角,两列实木柱,都未漆过,檐下的长廊笔直坦阔,间隔设三个石砌的烧烤台,内嵌碳炉,供游客免费使用。
一行人下了车,打开后车厢搬运用具和食材。
重新汇合的李寻赵旬去安置炭火和烤架,林白汐擅长烹调,便拣了从市场买的几样海鲜和蔬菜,装在不锈钢盆里,准备清洗后腌制。
离凉亭远些的地方修了个立式水龙头,细而长的一根水柱,齐膝高,青灰的镀层上布着一块块雨水腐蚀的痕迹,锈迹斑驳。
林白汐蹲到一旁,把盆清空盛水,食材都用塑料袋装好了,丢在地上也沾不着泥。
王韬随后跟过来,挨着他蹲下,说是要帮忙搭把手。
林白汐正在剥娃娃菜,见他加入,放了一袋土豆到两人中间,王韬拨开袋口,随意拿出一个,把水流拧成细细一条,两手握着土豆两头,凑到水龙头底下搓洗泥垢。
“怎么了?”
王韬性情耿直,一点心事全写在脸上,俊毅的眉眼笼着一大片愁云,几次开了口,余光睨着他,像个为情所困羞于启齿的大姑娘,林白汐想忽略都难。
“你也和小徐吵架了?”
林白汐心思玲珑,扫一眼便猜出大概,只好善解人意地替对方挑明。
难言之隐被一语戳中,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停下手里的活,背压得更低,胸膛贴着膝盖,郁闷地叹了口气。
“她在和我冷战。”
王韬有个从大学处起的女朋友,叫徐艺娴,沪城本地姑娘。
两人从校园携手步入职场,爱情长跑多年,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小打小闹却免不得。
“她说我对她越来越敷衍,每天只有工作,没完没了地加班,周末都没法约会,和我闹着呢。”
“我想哄她,就买了件礼物道歉,哪料她反而嫌我没诚意,更不高兴了。”
王韬不是讲究的人,一发起愁来,直接拿沾水的手薅头发,发梢shi蔫蔫的,瞧着就无Jing打采。
“白汐,哄媳妇怎么这么难啊?”
林白汐指间正捏着一层脆嫩的菜叶,“啪嗒”一声,根jing被拦腰折断。
语塞时,他忽然想到了前天早上醒来,出现在他床头柜上的一枚戒指。
简单的款式,毫无美感的纹路,和当年他亲手做的那枚像了六七成。
可韩默早记不清原物上的图案了,勉强去仿,又如何能还给他一枚别无二致的。
被拒收以后,男人注视着他摊开的掌心,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自我调侃道,
“很丑吧。”
韩默低下头,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把戒指轻而珍之地放进去,指腹磨了磨,扣上盒盖。
“我回去再改一改,下次会好看的。”
韩默仰起脸看他,重新振作了Jing神,语气轻快,眼波温热,像阳春三月泻下的一缕光,那一闪而逝的失落已经无影无踪。
他垂下视线,在韩默右手某个指节上找到了一圈胶布,七年前他受过同样的伤,在同样的位置。
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某人自找苦吃,复刻他所遭遇过的一切,林白汐总能从今时今日的韩默身上窥见当初自己的影子。
痛快?愉悦?他扪心自问,可心头只有淡淡的哀伤爬过,以及一点感概,一点枯涩。
林白汐的少年、青年都过得匆忙,他总是被迫在一夜间学会长大,长大成人,去承担责任,交付身体,庇护后代。
人们常喻时光如水,似山涧溪流一般,从一个阶段汇向下一个阶段,偶尔湍急,终年潺潺。但对林白汐而言,时光如刀,刀剑无情,切割一切柔软,浴着鲜血,撕裂灵魂,将他颠覆再颠覆。
生活予他以痛,而韩默是掌刀的刽子手。
他代替命运捉弄他,在他全无防备时给了致命一击,云端谷底,天堂地狱,不过一念之间。
他溺于苦海,咸水灌鼻,呼吸剥夺,沉浮着在生死间几度摇摆,待逃出生天,已被涤荡了稚气,浸软了棱角,徒留满身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