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常言,北有干桑,东有咸Yin,西南无主。然于数千年前,西有玄丹族,可与咸Yin、干桑齐名。」
「玄丹族人隶属玄鸟一脉。而玄鸟一脉中,尤以天命玄鸟为首。《九章西经》中曾有记载:得天命玄鸟者,得道。因有神鸟庇佑,玄丹族日渐昌盛,得以鼎盛一时。」
「然而,好景不常在。新任天命玄鸟于一日擅离职守,不知所踪,众人几番探查,发觉其命牌熄尽,更是尸骨无存。」
「……天命玄鸟衍于天道,本应代代相传,可遭此变故,玄丹永失神鸟庇佑,气数衰竭殆尽,再难复昌盛之象。」
等等,玄丹族?
那时潦草带过的三个字,如今再看,意义已是截然不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十年前的逐春崖上,云杪可曾提及玄丹族长这几个字?
而这话本讲述的是玄丹族长与他身旁侍从的一段情史……那个侍从,那个侍从又叫什么?
我隐约猜到了答案,却不敢妄下定论,深吸一口气,探出指尖,于书页上逐字点过。
「十年后,云游在外多年的覆玉长老领回一位幼童。那幼童拥仙骨、妖骨各半,二者互为制衡,乃半妖之体。半妖之体变数极大,因其本身模糊了善恶之别,或至善,或至恶。」
「是以,此子降生有违天道,本应诛杀以除后患,可覆玉排除众议,收其为义子,意欲引之向善,渡之成仙,并取名为——」
我屏息凝神,两指捻过纸张,轻轻翻过。果不其然,在下一页的开头,赫然写着“竹罗”二字。
烛罗……竹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支额的手缓缓下沉,遮住了眼睛,静默半晌后,沉沉笑出了声。
自灵识初开,我便知我此生仙格残缺,注定无缘仙途、难有所成。
本以为是命数如此,不应怨天尤人,却不料,原来这是我前世自己造下的……孽?
那怪人说起‘仙骨’二字时,我还心想,天底下怎会有人放着大好的仙途不要,甘愿褪下仙骨,只为博心上人一笑?若是真有,那人定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疯子。
……但为何我就是那个又蠢又疯的人?
怪不得云杪今生费尽心机,宁肯舍去成神的机会,也执意要以己身机缘来渡我成仙。这就是静姝口中的情债,也是他注定要还我的恩情。
看来不止是我糊涂,如云杪这般玲珑心思,也会有参不破、窥不透之事。
仙骨未有抢夺一说,只可能是自愿为之。就算……就算他那时是骗我,可我赠予他仙骨时,应是心甘情愿,不求能得到任何回报。
既然如此,自然也不需要他来还这份恩情。
情债二字,最是盘根错节。
还多了对方有愧,还少了自己有愧,还到最后,谁欠谁多一点?谁欠谁少一点?辨不清,也理不顺,又哪里会有皆大欢喜的美满结局?
若真要我说——
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要还,也不要见。
167.
无言静坐到后半夜,我终于涌上些困意,就着桌案伏下,打算小寐片刻。迷蒙间,我仿佛魂体出了窍,置身于无边黑夜中,孤身游荡。
周遭浮着星点磷火,如有引召般地向我聚来。
我伸出指尖,随意一点,所触磷火便如雾气,倏忽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我还未来得及唏嘘,耳畔却忽然听见——
“母后与我说……”
那声音随着磷火的消散而逐渐微弱,最后戛然而止。
说了什么?我不禁好奇,思及这声音源自磷火,便弹出道风刃,又接连点掉几簇磷火,才终于将这句话听了个完全。
“母后与我说,若是对一个人动了心,便会时刻都想注视他、追随他。他难过时,我会感同身受,他受伤时,我会意欲取而代之。我……是第一次动心,不知道那个人,也会对我动心吗?”
我听着听着,脸上渐渐露出点笑,却不知为何而笑。少顷,我足尖轻点,凌空而起,展袖一挥,揽无数磷火入怀,逐个点破。
那些话语皆出自一人之口。他似是想说些情话,却又不擅长于此道,倘若教旁人听见,多半会骂一句“不知所云”。
不过我很喜欢听,甚至盼着他能再多说几句,可围着的磷火越来越少,听到最后,只余下两簇。
我有些不舍得,但想到万事皆有始终,便又释然,咬了咬牙,还是点了下去。
“你在意的人有很多,若真要排下来,我是最后一个。”
“……对吗?”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脚底忽然踩了个空,自高空狠狠坠落。
浑身猛地一震,再睁开眼时,仿佛已是死而复生过了一回,我惶然地喘着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余光瞥去窗棂,天光已是大亮。
该去煎药了。
我撑着桌子起身,忽觉脸上似有异样,胡乱抹了一把,置于眼前,竟是满手水痕。
原来不知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