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做朋友,需以真心来换?可你有吗?
我轻阖上眼,若是说刚才我还有些许迟疑,不愿承认这个事实。那到了此刻,便再没有什么必要去自欺欺人了。
我没有。
伏清说的不错,我不过是一个连真心都没有的人,而他要的真心,我或许想给,却不能给。
既然如此,又怎敢……再去奢求更多呢?
思及此处,我方觉醍醐灌顶,将此事想了个透彻。
是了,我究竟在奢求些什么?此身已如不系之舟,漂泊于天地之间,会停泊在哪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连命运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也有资格去对他人谈真心二字吗?
我侧过身去,逼着自己不再看向伏清,而是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云杪身上。惟有如此,才能让我那越来越沉的胸口,稍稍缓回一口气。
还未等捱到宴席尾声,伏清突然起身,称其表妹身体抱恙,不可久坐。若有任何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语罢,携着那长相与他有七分肖似的女子离了席,徒留宾客尽欢。
伏清走后,若有若无的冰寒视线方不复存在。
我隐隐松了口气,只觉得那高悬于头顶,蓄势待发着的利刃终于被人给撤了去,落得一身自在。
转过头,想问问云杪打算何时走。然而才看了他一眼,我便哑了声。
他席间被别人敬了许多酒,皆不推拒,尽数饮下。或许是喝了太多、又或者是他本来酒量也不算太好,此时正虚虚扶着额,眼尾晕开一缕浅红,凤目潋滟,不复清明。
我推了推他,低声问道:“你是不是醉了?”
云杪被我推得一晃,极为迟钝地点了点头。
我求之不得,忙道:“那我们便回去吧。”
云杪阖上眼,脸搁在我肩上,似是困意极浓。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尾音轻扬,挑起万般缠绵:“少箨,我没力气。”
我面露疑惑。
没有力气,与我们能不能回去,有何干系吗?
云杪许久没听到动静,眼睫颤了颤,露出化成了水的眼神,凝视我片刻,似是恨铁不成钢,又沉声说了一遍:“我没力气。”
“……没力气,那该怎么办?”
云杪脸颊讨好似地蹭了蹭我的颈部,呢喃道:“那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我被他这番举动搅得有几分惊诧,一连看了他好几眼,但他神情却也不像作假。犹疑许久,我还是任劳任怨地起了身,俯下背,示意他上来。
谁知,云杪方才口口声声说他没有力气,上我背的时候,动作倒是干净利落,半分也不像喝醉的人。
我有些无奈,却还是提醒他:“你抓稳了吗?”
云杪双手在我脖子上交缠得更紧,声音是难得的郑重:“我抓稳了。”
闻言,我运力起了身。万万没想到,甫一起身,我便差点打了个滑,险些带着他一同栽到了地上。幸好我反应快,带着他向前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后,还是稳住了身形。
周围还未散开的宾客听见动静,纷纷侧目看向我们。
我惊魂未定,站在原地缓了会神。
再看云杪,他方才差点被我甩下地,还与我一起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却好像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心情更好,一直低声笑着,凑在我耳边不停地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是虚情假意之辈、口是心非之徒。惟有少箨,惟有少箨,惟有少箨……”
云杪许是真醉了,连话都说不太利索,同样的四个字一连说了三遍,才堪堪道出下半句:“惟有少箨,待我最好。”
我轻声道:“你待我好,所以我也会待你好。”
云杪身子一僵,噤了声,许久才道:“我以后会待你再好些。”
我只当他在说醉话,并未当真。不顾周围宾客的异样目光,径直出了殿门,往城门外那个方向走去。
步月辇停在城门门口。徒步而行,应是要走上个半柱香的时辰,何况我身上还背了个人,脚程便要更慢。
高天孤月,清辉落地,将我二人的影子照得密不可分,又拉得极长。
冷清夜色中,我沉默前行,却忽然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母后常与我说,是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是云杪在同我说话。
“所以我从小便知,情爱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其短暂如朝露,抓不住、留不得,还会平添诸多烦忧。母后昔年与父君情深意重,到头来,不也落得了个孤独终老的下场?我当时就想,有生之年,我绝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我低声附和:“你定不会重蹈覆辙。”
“是吗?”云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再开口时,已是将话题转了开,“少箨,我以前不信许愿一说,但若是愿望真能成真,我只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些。”
“……如果永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