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小孩子,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无事。”我发觉眼下氛围十分沉重,难得想逗趣一回,说了个笑话给他们听,“我都没有心,你还指望我将这些事记在心上不成?”
可惜这个笑话似乎不太好笑。因为话音落下,他们俩的脸色登时都变了,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云杪沉默不语,阿笙则是勉强笑了笑,嗔道:“哥哥这是在说什么话?”
我觉得无趣,又惦念屋子里的花花草草,想到今日还没来得及浇水施肥,嘟囔着说赶要回屋去。
云杪自是依我,而阿笙向来也是与我寸步不离的。
出了府邸,许是因为昨夜暴雨,地上积了无数水洼,有几分难行。路过那花道的拐角处时,我似有所感,视线不自主下落,竟眼尖地发现了一把伞。
——它孤零零地落在地上,伞面已坏得彻底。
这不是……我的伞吗?
怎么会落在这里?
我想要拾起,却被云杪制止。他冲我微微摇了摇头,道:“既然坏了,我再送你一把就是。”
说着,指尖带起一道火光,落于地面。
那伞本就是俗世凡品,浴火之下,登时化成了灰,只留下一层薄薄余烬。
我被云杪拉着往前走去,走至半路,却又不自觉地悄悄回过了头,最后看了那堆余烬一眼。
奇怪。
这不过是一把坏掉的伞,为何眼见它被毁去,我却会这么难过?
第46章 君今在罗网·其六
112.
自那夜暴雨后,族长对待我的态度,有了十分明显的转变。
他往日看见我,恨不得指着我鼻子骂上两句才算舒坦。如今见着我,即便他脸上没笑,也要硬挤出个笑,再对我嘘寒问暖一番,似带着莫名的讨好之意,令我十分不自在。
更为甚之的是,他不仅不再阻止我与云杪往来,还让我收拾行囊,搬去与云杪同住一间府邸。说是这样伺候饮食起居更为方便,还可增进我二人感情。
他不是常说,冠神族振兴在即,不让我动些出格的歪心思,也不容我与云杪出任何差错吗?
如今怎么毫不在意了?
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得闲去寻了趟云杪。
他向来对我百依百顺,我理所当然地以为他这次也会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谁知,云杪听了我的来意后,只是摇头,无论我问什么,都避而不答。直到被逼得急了,才抬起头,微微笑着看我,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
“我也不知。”
相处这么多年,我对云杪脾性虽称不上了若指掌,但也算略知一二。有些事他若是不想说,即便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吭一声。
不过说与不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毕竟云杪平日里也极少吩咐我做事。因此搬去他府上,于我而言,只是换个地方伺候花草罢了。
113.
一日闲聊中,我无意间听阿笙说起了东极的事。
她道,东极少君,也就是伏清,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寻着了那帮妖界余孽极为隐蔽的栖息之所,将其挫骨扬灰,为首的庚寅则被斩下头颅,悬于城中,以此证道。
不久后,他便要接任东极主人之位,请帖已分发至九疆六界各地,邀之共赏盛景。
我默默听着,有些出神。
伏清曾说过,若是可以,他不想接任东极,反而更愿做个了无牵挂的散仙。
所以为河灯题字的时候,我想不到能为自己许什么愿望,故而擅作主张地替他许了个愿。
盼他能够如愿以偿,从此潇洒无拘、任游天地。
如今看来,却是事与愿违。
114.
伏清继任大典那日,正逢祥云入境,仙鹤盘旋,粼粼碧波之上,浮着银花玉雪,碧雕高台。
他身着曳地白衣,缓步行过台阶,登上高台,随后在一尊脚踩莲花、双手微张的天女雕像面前,屈膝而跪,深深一拜。
天边传来鹤唳之声,天女雕像似有感应,周身浮起淡淡微光,也为之应和。那微光先是弱极,后而大盛,刺目光华之下,一块鎏金令牌穿云破雾而下,滞于半空。
伏清双手接过东极令牌,举至头顶,又是一拜,方才起身,伸开两手,在旁候着的侍女便将一件大氅披上了他的身子。
那大氅是极为庄严沉重的黑色,缀着黑翎、滚了金边,又在衣摆处绣上了数只翩然仙鹤,色若霜雪,头顶丹红。
我听到旁人窃窃私语,说这件黑色大氅是历代东极主人的象征,代表着责任与使命,一旦穿上,就再不能脱下了。
责任与使命……这真是他所愿吗?
我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去。
这碧雕高台上,不知使了什么把戏,竟栽了大片的玉兰花,远远看去,有如雪涛云海,翻涌不止。
伏清身姿挺拔,立于这片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