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裴杨说着,自己也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要给你的老板加班?”
这个行业里,老师确实也是他的老板,裴杨不否认,“对啊。”
“我在论坛的时候看到过你的老师。”甄懿轻声说,“是一位意外英俊的老绅士。”
裴杨压低睫羽,不快地说:“他喜欢年轻健美的运动员。”
“······竟然这样。”甄懿弯眼笑,眼睛下又现起两条小小卧蚕,“那,那你今晚回去吗?”
“不回去。”
甄懿明明在笑,还故意问:“会不会挨骂啊?”
“那就挨骂。”裴杨冷酷道。
甄懿往后坐了坐,把薄被掀开,像是自荐枕席,“那,要不现在睡一觉吧。明天早点去做。”他语气很温柔,“我会把闹钟订好。”
裴杨没动静,几秒钟后,躺进甄懿的被窝。
一躺下,甄懿就贴过来,手脚并用地缠住他,似乎怕他跑掉,柔软面颊贴着裴杨胸口,尽力放轻呼吸。
裴杨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揽住他的腰,过了一会儿,他在黑暗中开口,“一股药膏味儿。”
甄懿小狗似的在被子里嗅嗅,又把脑袋钻出来,“臭吗?那我去洗个澡。”
“······不用,”裴杨轻轻抱住他,“别说话了,安安静静的。”
两个人躺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除夕之夜。辞旧迎新的时刻,外面鞭炮烟火声不断,嘶哑喧腾地祝福着。妈妈在隔壁房间里睡觉,偶尔轻轻咳嗽两声。他们也像现在这样躺在一块儿,呼吸近得像贴着嘴唇,手脚都被对方莫名其妙吸引着,想要逃开,却始终没有行动。他们好像都被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平凡幸福麻痹了。
甄懿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当时有点可笑,亲密至此,怎么还能觉得自己和裴杨只是普通好友呢?
他满足却又忐忑,他想,越过那么多的误会、嫉妒和彼此伤害,他们之间还存在可能吗?会不会明天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原点了?
他们是被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吵醒的。
裴杨头发乱糟糟地把脸埋在甄懿的枕头里,不想起床,也不许甄懿起床。花了整整十分钟,甄懿才把他从被子里弄出来,推进里洗手间。
裴杨穿上昨天的衬衫西裤,Jing致脆弱的面料泛起隔夜的褶皱,看上去不太体面。他有点茫然地叼着牙刷,看到甄懿拿着他的领带过来,他下意识就低了头,简直像某种大型犬的条件反射,等反应过来,甄懿已经在给他打领带了。
甄懿永远能把裴杨的领带打得很漂亮。
“我第一次给你打领带是在那家西装店。”甄懿轻声说,白水葱似的手指缠着领带。
“嗯。”
“你那时候都没有穿过正装。”
“我不喜欢穿西装。”
甄懿笑笑:“我好像一直在无意中强迫你快快成熟。”
裴杨抿唇看着他,长舒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抱了他一下。
“裴杨,我们的时间好像完美解释了相对论,快乐,但是短暂得可怕。”甄懿抽噎,“好像没有什么时间留给我们了。”他吸吸鼻子,“不要把我留在原点。你知道,我是蜗牛,要花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能离开原地,有可能,我一辈子都停留在这里了。”
命运像是要证明他的担忧,裴杨的手机又响起来。
甄懿无力地垂着脑袋,猛地打了个哆嗦,好像在临近夏天的天气里被冻得骨头嘎嘎作响。
裴杨看着他漆黑柔软的发顶,平静的,却又毫不犹豫地把手机扔进了沙发缝隙里。
“领带还没打完,继续吧。”
裴杨低声说。
第27章
“······好。”甄懿让他微微低头,裴杨深棕色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似乎在担心他会掉眼泪。
甄懿继续打领带,雪白手指调整着下垂的领带,又向上攀着窸窣上滑,落在裴杨的雪白衬领上,他摸了摸,“好了。”
甄懿对上裴杨眼睛,淡淡笑笑,“看你眼睛,好像我总在哭。”他落寞地舔舔嘴唇,“你其实知道,我是不太爱哭的人。不过,现在想想,可能是未到伤心处。”
“我总让你伤心。”裴杨轻声吐字。
甄懿避而不答,似乎已作出某种沉默的回答,“我一会儿开车送你过去。在楼下买点东西作早餐吧。”
“······嗯。”
旧保时捷停在路口。好天气的金色阳光透过密匝匝的树叶落在车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可庇护钢铁座驾免受岁月侵蚀的特殊漆料。
甄懿坐进驾驶座,裴杨随后坐上副驾驶座。
一样的车内软装,一样的柑橘味防晕车载香薰,一样的粤语歌单。似乎一切都保持着裴杨决绝抛弃这辆汽车时的样子。
但是他曾经允诺过永远不需要学会开车的甄懿,已经不知何时学会了像真正的成熟男人一样驾驶一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