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一直上升,上升。
然后在接近最高点的时候,甄懿告诉他,我们没有在恋爱啊。我不爱你啊。我也不喜欢和你上床。
他被话锋戳破,噗的一声,红色气球破裂,像是零落的心肝脾肺。他对于所谓的幸福泄气了。
他现在依然怕,他怕再经历一次几近于坠毁的降落。
太简单了,只要甄懿一句话。
裴杨抱住甄懿,无所谓爱抚或者依恋,只是在没有底气地确认一些事情。
“怎么了?”甄懿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像抱住一只情绪萎靡的漂亮大型犬。他抚摸他的后颈,又那么自然地揉弄他的耳垂,亲昵得让裴杨心惊rou跳。
“等等。”裴杨心悸地喘着气,双臂撑在甄懿脸边,俯身看他,甄懿还是笑眯眯的,泛粉的眼窝还涡着泪意,柔软情绪几乎透明,温温地看着他。
裴杨从他身上爬起来,翻身从凌乱衣物中拣自己的裤子。
“裴,裴杨。”甄懿不安地坐起来,薄被单滑落胸口,露出暧昧的深深浅浅的红痕,“你,你怎么了?”
“......”裴杨一言不发,开始套裤子。
甄懿从后面抱住他,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很晚了,可以明天再走。”他对着裴杨熟练地撒娇:“我明天早上想吃洋快餐。我会点一份吃不完的超大薯条,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吃吧。”
“甄懿。”裴杨微微侧过脸,鼻梁上聚着午夜时分微弱的光,“我要走了。”
甄懿圈住他脖颈,微微发烫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闷声打趣:“你是公主吗?午夜就要离开。”
“我早晚要离开。”裴杨淡淡地说道。他手里抓着衬衫,上半身赤裸,任由甄懿抱着。
甄懿僵住,半晌,沉默地连打了好几下他的背,被打的分明是裴杨,他却很痛苦地伏在他的背上,额头贴着裴杨微微弓背时凸出的那截脊椎,语无lun次地说:“你怎么能......我们刚刚还......”还浓情蜜意,他不敢置信地喃喃,“你,你玩儿我啊?”
“不要把这种事情看得太重要。”裴杨有种近乎报复的兴奋,兴奋之余却又钝刀割rou的痛楚,他疯了,疯得彻彻底底,“我不是只有过你一个人。”
他强撑着笑:“啊,因为......美国比较开放吗?”他忍不住,唇角下沉,酸涩地逼问,“你骗我。”
两人半天没说话。
“......你跟白罗上过床吗?”甄懿眼神空洞地问他。
裴杨坐在床边吸烟,听到这话,只是皱着眉狠狠抽了一口。
“哦。”甄懿睫毛垂颤,脸上那种柔软甜蜜的神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像个生锈的银器,五官棱角都钝化,洇出浓稠腐旧的黑。
重逢第三天,甄懿有点冷静下来了。
他本来也不是多熟络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慢热。他现在热过头了,浑身都烫得发痛,只想浸在冰水里泡一泡。
“裴杨。”甄懿声音清澈,没有刚刚情浓时的撒娇发痴,真真正正像一对老友久别重逢,礼貌克制,淡淡问候,“抱歉。我好像,把有些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你还是三年前的裴杨吗?”甄懿看着他。
裴杨,告诉我忒休斯之船无解的荒谬的答案吧。
裴杨手握成拳,吸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落在他的牛仔裤上,似乎是经过认真思考,“不是了。”
“哦。”
甄懿想要咽口口水,却发现吞咽本能已经丧失。
他膝行过来,用手捧住裴杨的脸,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会儿,裴杨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但是甄懿没有。
他只是茫然地苦笑着:“那我要去哪里找我的杨杨呢?”
“你把他还给我吧。”
裴杨看着他被午夜月光洗得惨白的脸,想要伸手去摸摸他,却发现甄懿捧着他脸的手冰冷彻骨。
甄懿松开手,拣过衬衫胡乱套上,忍受着下半身折磨人的酸痛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你走吧。”
“......”裴杨走过来的时候,他疏离而体贴地问:“很晚了,不好打车,我送你吗?”
“......车修好了?”裴杨轻声问。
“嗯。”甄懿对于所谓的赔偿绝口不提,机械地又问了一遍,“我送你吗?”
“不用。”
“那好。”
裴杨路过杯盘狼藉的餐厅,站在玄关准备穿鞋,却发现自己忘记穿袜子了。
“我给你那双袜子。”甄懿自顾自回房,拿了一双新袜子过来。他抓过冷利的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掉塑料扣,锐物的冷光倏忽照亮他的眼睛。
“给你。”他把袜子递给裴杨。
裴杨穿好袜子套上鞋,看了甄懿几秒钟。
短短几秒钟,他想了很多。
也许,真的也许,他会有在甄懿房间的阳台看月亮的机会呢?
“再见。”甄懿好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