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惜想起,阮当归和他拜了天地,想起阮当归吻他时,嘴角温柔的触感。
阮当归把自己的那块玉佩给了林清惜,在他们拜了天地之后,阮当归曾看着他,认真地道:“林佩,你是我此生最爱之人。”
扪心自问,他对阮玖有过怨恨吗?
有过,但他终是爱阮玖的,直到现在,只要他说愿意跟他走,纵前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退缩,但他知道,阮当归不会跟他走的。
进退维谷的局面,阮当归把他还给了世人。
他该怨恨阮当归没有他这般的勇气吗?
不,该怨恨的,是他自己。
刘温迢告诉他,放过阮玖也放过他自己,她说,你既然留不住他,就让他自由吧。直到阮当归离开,他才松下一口气,这京城诡暗风云,他时时都深怕阮当归受到伤害,他再也不敢泄露他对他的爱,他有意让他们认为他已心如死灰。
阮当归就像他孩时救下的那只鸟,阮当归一直都是自由的,他护不住他,便只能让他远离纷扰,远离这些Yin谋算计。
每个人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责任,或是与生俱来的枷锁,他剑走偏锋,可这世间,不仅仅止步于爱。
所以他要当这千古帝王,他要坐拥江山,他要失去他此生所爱,总得二选其一,他无法抉择,阮当归便替他做了抉择。
心越发空旷,只觉得世间只剩下他一人,林清惜开口,声音清冷,戏曲悲伤又缠绵,诉不尽此生情话:“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怎说到,怎说到,平白地分开了。总朕错,总朕错,请莫恼,请莫恼。”
有时候,他恨不得自己是块无心的玉石,那样就不会觉得痛得无法呼吸了。
入夜,林清惜做了一个很深重的梦,梦里走马观花,灯火通明,人流纷纷,不知身在何处,他低头看,看到自己身着华裳,手中拿着一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他微蹙眉,不知自己为何会捏着一根糖葫芦。
他抬头看,临窗的酒肆,他看到林清言穿着一袭长衣,正低头抚琴,有缥缈的笛声传来,李玟佑在旁和着曲意。
又听熟悉的喧闹声,回头看,是一脸幸福的吴世年一手牵着张荣荣,一手提着一盏花灯,张荣荣笑得开心。
有两个孩童从他身边跑过,不小心撞到了他,他脚步踉跄,身后有女子声音温柔:“太子殿下,小心点。”
林清惜看到一双温柔的,含笑的眼,还有那发鬓上簪着的艳丽茶花,他愣住了。
他看到羽衣和蕙兰手挽手从他身旁走过,看到吴大将军和张剑正在不远处争吵,看到鱼翰林为珠花簪上一支发簪子,看到了李冉太傅清风道骨,捏着白花花的胡子,李秋书吃着桂花糕,一摇一晃走在路边,而他的父皇两鬓华发,坐在一家小摊位上饮酒,陈义忠诚地在一旁伺候着。
天上纷纷扬扬落下了花瓣,街巷拥挤,人声喧嚣,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带着熏香的风迎面吹来。
他看到了很多故人,都带着幸福的微笑。
林清惜忍不住微微上前一步,想要靠近众人,想要沉醉于这份幸福之中。
可忽然充斥在心中,是无处不在的悲伤,太重的悲伤,让他无法喘息。
似乎少了一个人……
梦里林清惜无论如何用力,都想不出到底少了谁,一个于他而言分外重要的人,他拨开人群,一直往前跑,把身边的一切都抛之脑后,那个对他而言分外重要的人,似乎已渐渐离去。
他不知那人是谁,只觉心戚戚然,就在这时,他醒了过来,天色昏暗,时候尚是深夜。
烛火安安静静地燃烧着,昏暗又温暖的光,将他渐渐拉回现实。
林清惜伸出手捂住了双眼,他抿紧寡淡的唇,半晌,无声喊出一个名字来。
阮玖。
夜深忽梦前尘事,唯梦闲人不梦君。
选妃前夕,朱七带回来一个人,是已经离开皇宫的李秋书,她又回来了,她攥紧手中的包裹,目光坚定,为了她的爱。
李秋书跪在他面前,她抿紧唇,看着他:“陛下,可愿娶我?”
林清惜静静地看着她,玉树芝兰,在秋书眼中,却像失去生机的枯树,他半晌才问:“为什么?”
李秋书晶莹的眼泪缓缓落下,有过怨恨吧,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
初来葵水的那一天,她躺在榻上,阮当归坐在一旁,她只觉得好幸福啊,幸福到都不敢用力呼吸,唯恐是一场梦,但她看到了,在睡醒之后,看到林清惜和阮当归相拥在一起。
她窥探到了一个秘密,她什么也没说,慌张被瞬间掩盖,她努力相信这是一场虚假。
她那么喜欢她的阮哥哥,他是她黯淡生活里唯一的光,就像对珠花承诺过那般,她愿永远守护他,守护他的一切,包括他爱之人。
她愿意做林清惜示向世人的一个借口,以成全他们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爱。
李秋书压着嗓间哽咽,微带哭腔,但就像她对阮当归说过的那样,她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