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白玉抿了抿嘴唇,在心底组织着语言。于菁也没说话,隔着屏幕静静地望着他。
“我爸妈离婚那年我七岁。”胥白玉低声道:“其实就这我都觉得他们离晚了,因为自打我有记忆以来,那俩人没有一天不吵架,吵到最后说是反目成仇也一点儿都不过分。别人家的小朋友在家里都喜欢搭积木看动画片,我当时也没那些爱好,就喜欢老老实实坐在垫子上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看烦了就喊一声‘我饿了’,然后他们就不吵了,去给我做饭吃。”胥白玉自嘲地笑了笑:“至于吵架的原因么,我nainai跟我说是因为我妈在外面有了野男人,第二天去姥姥家,我姥姥又跟我说是我爸先跟公司里的女同事搞到一块儿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时间长了我就跟听书一样,听着下饭。”
于菁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胥白玉却没给他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讲:“打官司打到最后我妈主动放弃了,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当时在法庭上她说什么都不要我,后来我nainai一直跟我说,她是怕带个孩子耽误她以后嫁人。”胥白玉摇摇头:“不过也无所谓,我姥姥还骂了我爸很多年呢,我也就随便听听。”
这是胥白玉头一次跟别人说这些,从前就连在裴允宁面前他也未曾提及过。此时他面上虽笑着,眼眶却已经红了。于菁想说几句话,却仍旧被对方抢了先。
“我爸刚离婚那段时间总是喝酒,喝到酩酊大醉。有一天晚上他又喝醉了,拿着酒瓶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我房间里,用另一只手使了好大的劲儿捏住我的脸。他说,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长得这么像啊?要是脾气性格也随了她,长大了成家立业,也只会祸害别人。”胥白玉抹了一把眼泪:“我现在,一字不落记得清楚。”
“小胥,”于菁皱起眉:“如果你需要的话,我马上就去找你。”
胥白玉没回答他,接着说道:“后来有一次,那是很多年之后,我在屋里写作业,听我nainai在客厅里跟人聊家常。说起我来了,老太太叹了口气,说我爸妈当年闹成那样,以后我要是找对象,人家一打听,很可能就不愿嫁了。”胥白玉望着于菁:“于先生,我问你啊,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和我情况很像的人喜欢你,你会因为那人家里的这些事心存芥蒂吗?”
“不会。”于菁没有片刻的迟疑,他放下手机穿上外套,又把手机拿起来:“小胥,你稍等,我一会儿就到。”
“你别来。”胥白玉有点儿着急,他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本能地阻拦:“你还是别过来了。”
于菁没办法,只能顺着他:“好,我先不过去,但是你务必好好照顾自己。”
胥白玉笑了:“我多大的人了?你放心。”他避开于菁的视线,低声道:“我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他爸妈也离婚了,也是吵了很多年。他比我硬气,曾经咬牙切齿地跟我说,他在遥城没有家,将来读大学一定要报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不过后来事实也如他所愿,他去了将近两千公里之外的广州,再后来又在那边读研工作结婚成家,实在是心想事成。”他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无所谓了,我以为我对他们虽说没多少爱,但也没多少恨,所以才能心无芥蒂地一直在遥城待着。可直到以后我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白玉,”于菁望着他:“对不起,我不是很会安慰人,但你想说什么一定要说出来,我一直在这儿。”
“没有,你误会了,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寻安慰的。”胥白玉笑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仅此而已。”
“好。”于菁也摆出一抹笑意:“我听着呢。”
胥白玉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年走过的光Yin,发现无论是朋友还是曾经的恋人,很多时候都做不到对自己全然坦诚,自己对他们也一样,有时还是要苦苦琢磨彼此的心思。能让他全然信任还能不加厌烦地帮他纾解心绪的人大概也不是没有,不过在今天之前,好像只有大学里的心理咨询老师曾经做到过。
“大约十年前吧,我读本科的时候,我爸妈的婚姻也曾出过状况。”见胥白玉没再说话,于菁低声道:“当时我正在放寒假,年关将至,为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二十多年的夫妻恩情险些烟消云散。我爸脾气好,冲动劲儿过去先服了软,但我妈执意认为反正孩子也大了,既然已经说尽了狠话伤透了心,必须得离婚。我爸劝她说,远了不说,你在遥城看看,有几对中年夫妻不是在将就着过?”于菁叹了口气:“自打我妈我爸接连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人当真能未卜先知该多好。要是当初他们能知道其实彼此的好时光已经剩不下几年了,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他无奈地笑了:“扯远了,我就是想说,其实,我都明白。”
第24章
胥白玉一愣,没反应过来似的喃喃地问:“你明白什么?”
于菁望着他,依旧笑着,说得稀松平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胥白玉望向于菁的眼睛,于菁也正望着他。透过屏幕四目相对的时候,胥白玉的思绪却忽而飘远了。他脑海里映出了许多从前在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