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的命途,生活,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思忖斟酌了半晌,胥白玉终于凑出了几句说得出的宽慰:“它不会告诉咱们自己错在哪儿了,咱也啥都想不明白,可当结果砸过来时回头望去,却觉得步步都是悔恨。”他望向这人,拿出自己生平最和缓的语气:“于菁,人力有限。”
闻言,于菁忽而转头望向他。胥白玉这才发现他们两人已经挨得如此之近,近到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还可以透过镜片把对方的眉目悉数收于眼底。
于菁冲他笑了:“小胥,谢谢你。”
“谢什么?”胥白玉也笑了,轻轻摇了摇头:“你太客气。”
两人又坐了好一会儿,时间确实不早了。于菁站起来,俯身拍了拍胥白玉的肩膀:“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等等。”胥白玉本想拽住于菁的胳膊,然而这人走得有点儿快,胥白玉一个没抓住,手便滑到了那人手心里。
指尖传来柔软温凉的触感时胥白玉的脑海中空白了一刻,而后就像触电似的赶忙松开手,手上立刻冒出了一层细汗。他不知道自己的脸红没红,但能肯定的是,脸上的温度正在以失控的速度上升着。
他赶紧走过去把门打开,自己也站到了门外头。楼道里虽算不上冷,但比屋里要凉快许多,足够让胥白玉的心跳缓下来。
于菁望了胥白玉一会儿,试探地问:“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没有。”胥白玉立刻矢口否认:“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于菁本想再追问几句,然而看胥白玉此时的模样,他觉得这人大概有些不想再说话。他点点头,走到门边时特意靠近了些,若有若无地抱了一下对方,沉声说了一句:“早点睡。”
“诶。”胥白玉慌忙应下,赶紧溜进屋里。
进了腊月年味渐浓,几天后便到了腊八节。胥白玉这天正好轮休,在自家老太太的反复唠叨下又一次坐上公交,去了自己从小长大的那间房子。
一进门他便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胥媛扎着围裙举着锅铲来给他开门,笑得分外开怀,丝毫不顾及眼角的皱纹:“白玉,今儿是腊八,你nainai做了一大桌子菜呢。”
胥白玉探身往屋里一看,原来今天来的不止是他,他小姑父姚先生正坐在沙发上和他大伯闲聊,他大娘和他二大娘正在老太太房屋里低声说着女人家的私房话,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除了老太太还有他那做了三十年专业厨师的二大伯。他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自打他读本科开始,只要有胥建业参与的家庭聚会,他一概不来。老太太年纪虽大,至今却仍耳聪目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估计前些天特意给胥建业打过电话,嘱咐他腊八这天千万别过来。
胥白玉平整好心绪,摆出一副乖孩子的笑容跟长辈们挨个打过招呼。他再待在客厅里只觉得无聊,想去自己从前的房间单独待着,刚要推门进去时却被胥媛拦住了。
“欢欢正在里面学习呢,大礼拜周末,学校放假。”胥媛笑眯眯地说:“白玉,帮小姑个忙,你妹妹要是有不会的题,麻烦你给她讲讲。”
“小姑您太客气了,”胥白玉笑着应下:“您就放心吧,应该的。”
听他这么说胥媛便放心地走了。胥白玉掂量了一下,觉得记忆里姚欢那小姑娘至少性子相对安静,待在一边不吵不闹,不像他那几个长辈们,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说。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他一进去便后悔了:姚欢正在一堆花花绿绿的辅导资料里埋头刷题,听见门响抬头一看,小姑娘很是惊喜:“白玉哥?好久不见啊。”
“嗯。”胥白玉冲她摆摆手,权当打过招呼,而后往床上一横,开始玩手机。
“哥你来得正好,你给我看看这几个题怎么做。”胥白玉刚打开锁屏,姚欢便凑到跟前,把一本敞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扣到胥白玉脑袋上:“快点儿快点儿,我郁闷了好长时间呢。”
胥白玉只觉得脸上很沉。他把手机往边上一扔,又把辅导书拿起来,存心逗一逗她,故意无可奈何地说:“高中数学啊,我都快十年没看了,不会做。”
“哎呀你会做。”姚欢急了,推着他来回晃:“哥你看看嘛。”
胥白玉有些郁闷:这丫头小时候沉默寡言,出了门就只会躲在胥媛身后,连声“哥”都叫得怯生生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他没办法,只能把书重新拿起来,问得漫不经心:“哪个题啊?”
“就是我画圈的那些。”姚欢应道。
胥白玉瞥了一眼,看着那些导数和圆锥曲线的题目,指着这人清秀的字迹问:“你这不是都做出来了吗?”
“虽然解出答案了,但我觉得我的做法可能不是最优,尤其是最后一问。”姚欢解释道:“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解法,或者有没有出错。”
胥白玉坐起来前后翻了翻,发现这丫头圈出来的题实在有点儿多。一时间他忽然理解了科室里中年大夫们闲暇时所感慨的给孩子辅导作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