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王富贵所称呼的少爷,相貌是柳逢辰从未见过的英俊:剑眉星目,高鼻薄唇,面白如玉,端正雅纯。一身墨蓝色云纹宽袖衣裳着在身,青丝束起,插一根白玉簪子,满座风生,气度不凡,看得柳逢辰连眼都舍不得眨一眨。
他也是久混风月场,见过无数俊美小倌的浪子,可是这般超尘出世的相貌,生平还是头一回见,直让他在心里不停赞叹:这世间竟有这样好的样貌,还生在方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做少爷,真是老天赏饭,羡慕哉,嫉妒也。
只是这位少爷看上去并不开心,神色是心有忧虑似的严峻,看到柳逢辰的那一刻,双眸只是亮了一瞬,便又暗了下去,如同寒潭一般看得人心尖发颤。
这位少爷,看上去可不是好相与之人。柳逢辰这么想。
而那少爷在柳逢辰惊叹又感慨之际,已是放下了手上那似是账本的东西,走到了他面前,客客气气道:“柳先生。”
柳逢辰忙行礼,恭恭敬敬作答:“在下柳逢辰,拜见公子,公子以你称呼在下即可。”
这少爷便回礼:“在下方白简,柳先生这一路从云梦千里迢迢到临安,实在是辛苦了。”
“承蒙方老爷的安排,这一路并不辛苦。在下反而是要感谢方老爷,给了在下这么一个出来见世面的机会。”
“柳先生客气了,柳先生所做的《洛神图》,我也是有幸看了一眼,实在是Jing美绝lun,见之难忘。方家能请到柳先生来为舍妹教画学艺,是方家的荣幸。”
接着又道:“家父外出做生意了,舍妹和家母今日一早去庙里烧香礼佛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若柳先生不介意,还请先去休息,待舍妹回来之后,我再叫人请柳先生来见见舍妹。”
柳逢辰答应道:“一切听从方公子安排。”
方白简便同王富贵吩咐了几句,接着同柳逢辰略略行了个礼,最后又转身去拿那本账本,背对着柳逢辰和王富贵继续看。自始至终,一举一动,克制有礼。
但正是这样的表现,让柳逢辰心里生出了疑惑:这方家少爷看着也就十六七岁,还是个未加冠的少年人,怎么言行举止就如同一个历经风雨,老谋深算的不惑之人一般,过于有礼,反而显得冷淡,甚至带上了些暮气沉沉的滋味。这难道就是大户人家少爷的做派么?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柳逢辰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在给他带路的王富贵:“王管事,敢问你家少爷年纪多大了?看他待人接物,颇有风度。”
王富贵脚步慢了慢,腰也弯了弯,但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依旧在前面带着路并回答柳逢辰道:“少爷今年十七了。”
才十七岁么?柳逢辰在心里嘀咕。可怎么给人一种七十的感觉?奇也怪哉。
然而嘴上,他还是同王富贵称赞道:“方少爷在这样的年纪,待人接物已经如此进退有度,将来定也是个同方老爷那样出色的人。”
王富贵听了这一番恭维,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简简单单应了声“嗯”,也就没了下文。
这让柳逢辰的疑问又多了一重:别人家的管事,听到对自己家主的称赞,怎么说也会开怀大笑地附和上几句客套好的,怎么这个王富贵倒是表现得有些勉强,难不成这方家管事对家主不满?
柳逢辰走着路,轻轻摇头:唉算了算了,才进这方家的门就东想西想,真是闲的。
王富贵带着柳逢辰穿越方家大宅的回廊,最后到了东院的一间房外,同柳逢辰说:“这间便是府上给柳先生安排的房子,早已洒扫干净,备好了一切用具,先生带来的行李,府中的下人也都搬进来了。先生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这便同下人们吩咐,让他们给先生备齐。”
柳逢辰迈步进了房,那房间比他在云梦时住的屋子还要大上一倍,屋内床榻,桌椅,衣柜,架子一应俱全,且都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雕花镂刻,件件都是看着出自上好的匠人之手。床上叠着素色锦被,锦被的被罩和床上铺的被单,显而易见用的都是丝绸,就连床帏,用的也是绣了花的丝绸。
柳逢辰看得是在心中惊叹不断:不愧是本朝第一丝绸大户,有钱,真的有钱。
他在房中看了一圈后同王富贵说:“这屋中日常器具一应俱全,暂时没有需要添置的,只是若王管事方便的话,可否帮忙采购绘画所用的笔墨纸砚以及挂画的画架,我随身带来的并不多,恐不够今后教方小姐绘画所用。”
“那是自然,其实我们早就想着要给柳先生买绘画所用器具,只是不知道柳先生习惯用哪些,就一直没买,想等柳先生到了之后再按柳先生的要求进行采购,还烦请柳先生列个清单,我即刻吩咐下人去采购。”
柳逢辰便列了个长长的清单,交给王富贵让他去买。
“这茉莉花膏和牛ru所制的墨条,我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些真能用来作画?”王富贵好奇。
柳逢辰在心里暗笑了一阵,嘴上倒是正正经经地回答:“自然是能的,譬如方老爷看中的那幅《洛神图》,洛神的肌肤与所着衣裙便分别用了这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