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子众人齐声重复,善渊将香插好,拿起仆人送来的杯茭,漠然将重量不对杯茭合在手心,视线随着化作缕细线的烟望向晴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要是真的有老天爷,那世人为什么还要受苦?
就算有神明,那也是如台下庸官一般沽名钓誉的废物。
行走世间宛如行刀山火海,唯有求己渡己,方能终结这苦果。
“神明在上,盛有太子名澜清,可堪大用否?”
杯茭被抛掷而出,经过特殊处理的杯茭自然落出了Yin杯,一连掷杯三次,都是Yin杯。
善渊转过身看向台下的安平帝,“陛下,三次Yin杯。”
“Yin杯为神怒,太子这是惹了神怒。”在开始支持占卜的官员再次冒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仿佛三次因为就代表商澜清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jian恶之徒一般。
真是够恶心的。
善渊心里唾弃着,任凭心意的放空了自己,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看安平帝是否舍得放弃商澜清。
善渊的眼神游走在摘星殿各处,从瓦砾看到染绿嫩枝,当视线掠过一处时停了下来,他微怔的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商澜清,心下有些慌乱。
商澜清怎么会来这里,明明他临走的时候吩咐人不许太子出来的,而且昨夜折腾的那么狠,他应该没力气出来的。
仅仅是遥遥看了一眼,善渊原本平稳的心绪就掀起了风浪,他几乎要压不住自己想要冲过去抱住商澜清的脚步,理智将他牢牢束缚在祭台上,只能望着,不能言语不能解释不能安慰。
官员们的言论声越来越大,良久安平帝在老太监的搀扶下走上祭台的台阶,看着众官员,平静道:“即日起,太子商澜清禁足于东宫,不得参政,闭门思过。”
安平帝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躲在角落的商澜清听到,善渊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身形晃了下,像是要支撑不住身体一般。
“陛下英明!”
随着官员退chao似的离开了摘星殿,善渊连忙走到了那个角落,可此时这里已经没了人影,只有假山石上依稀留下了一抹血色。
善渊的手指抚过那抹血痕,还有些shi,是商澜清留下的。
他就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父亲放弃自己,身体被人强迫的痛苦让他虚弱不堪,只能扶着假山石才能站稳,粗粝的石面划破他的手,可再疼也比不上被人背叛的痛来的深。
思绪纷扰着善渊的理智,手上传来痛感,低头发现自己的血不知何时覆盖了商澜清的血痕。
他抬起手缓缓捂住胸口,挺直的脊梁像是撑不住压力般微微弯曲,
明明都是算计中的,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他的心还是那么痛。
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善渊这般告诉自己,再次站起身朝着摘星殿外走去,他还有事情要做。
.
东街一间小小茶馆,深居巷里。
黎素问站在茶馆门口有那么丝后悔,万一是圈套的话,善渊的武功不弱于自己,硬碰硬的话想讨到好处很难。
最关键的是,他私自过来找善渊的事要是让江南星知道了,他怕是要被赶去睡书房了。
可事关江南星身世问题,他又不能不来,思及此处,黎素问又给善渊记了一笔仇。
等这些破事都过去了,他一定得找机会好好算算账。
短暂的纠结了片刻,黎素问还是推开了茶馆的门,看到坐在大厅中的善渊,面沉如水。
晌午他刚陪江南星吃完饭回去处理教中事务,下属送来的账本里却夹杂了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茶馆的位置,其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问下属信纸哪来的,下属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这个情况黎素问就想到了神出鬼没的国师善渊。
以善渊的武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藏一张信纸,那是绰绰有余。
如果是善渊的话,黎素问想到对方提到的江南星身世,心头一紧,账本也看不进去了,跟下属嘱咐了几声不许告诉夫人自己出去的事就匆匆出门了。
他要是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属下就把原话一字不动的告诉了江南星,可能会先一脚把人踹死再走。
黎素问坦然坐到善渊对面的位置,敛眸瞥了眼面前对方给倒的茶,抬手推到一边,完全没有喝的意思。
“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用这么戒备我。”善渊兀自端起茶,“这茶馆是我布置的暗桩,你们要是找我可以来这里传信。”
黎素问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茶馆,私密性高,有很多适合藏人的暗处,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你找我来做什么?”抱着此人非敌的态度,黎素问的态度缓和了些。
“商澜清已经被禁足东宫,商澜云那边很快就会动手,只要安平帝一死朝中必然大乱,想来到时候你们应该也不会留在这里。”善渊放下杯盏,低头看了眼手上已经不再出血的伤痕,“我想拜托你们,带商澜清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