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又盯了冬蓟一会儿。他看出来,冬蓟是因他的话陷入了沉思。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老人撑着桌子站起来,冬蓟也回过神来,赶紧上去搀扶。
起身之后,老人看见冬蓟的床头有一封扣着的信。
“上次寄出的信,你已经收到回信了?”老人问。
冬蓟也回头看了一眼:“是的。收到回信了。”
从教院到海港城不算非常远,但信件一寄一回,中间也隔了很长时间。
冬蓟已经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住了很久。奥法联合会没有放人的意思,海港城那边似乎也不急着接他。
老人心有忧虑。虽然他可以尽可能地照顾冬蓟的生活,但人被长期关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始终是一件对身心极为不利的事情。
老人没有问信的内容,只问冬蓟还有没有新的信件要寄。冬蓟迟疑了一下,说暂时没有。
打开门之后,老人就得一个人出去了。冬蓟不能踏出禁闭室半步,教院的禁闭室是有魔法感应的,一点也不能犯禁。
走出去几步之后,老人回头说:“冬蓟,我还是建议你多想想未来。有机会的话,还是尽量走法师该走的路吧。希尔达教院会欢迎你的。”
这是老人第二次提出邀约了,这次冬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说:“好的,我会好好考虑的。”
老人点点头,转身缓缓离开。
他撑着拐杖,步速缓慢,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别像我的学生那样,为了讨好别人,把自己的人生搞得支离破碎……”
冬蓟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老人这句话中的“别人”是指阿尔丁。看来老法师对阿尔丁颇有微词,又克制着不太想谈太多。
冬蓟慢慢走回床边,拿起那份来自阿尔丁的回信。
回信送来的时候,还附带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套舒适的居家长袍,还有包得严严实实的一份糕点。
信上说了海港城的大概近况,又询问冬蓟是否有什么困难,还叮嘱了一些生活杂事,但基本没有回答冬蓟所关心的问题。
冬蓟盯着信上的字迹,不知为什么,他回想起了审判庭的那张铁椅子。
他的手被铐着,身体动不了。阿尔丁在他斜后方,他能听见阿尔丁的声音,却无法回头去看。椅背太高了,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好久没有看见阿尔丁了。
挡在他们之间的东西非常非常多。比如:信上的蜡封。禁闭室的门。从教院到海港城的道路。市政厅的地下监室。审判庭的铁椅子。城卫队的马车。
除了这些,好像还有些别的东西挡在他们之间。
冬蓟一时也叫不上来它们的名字。
第56章
乌云躺在囚室中间,不愿意靠近四壁。囚室墙壁内外都刻满了祷文,虽然祷文不会真的伤害到他,但会令他虚弱眩晕。
他脖子上扣着厚重的金属项圈,项圈与锁链焊在一起,另一端连在囚室最中间的地面上。金属制品都是秘法合金,受过真正的神术祝福,不仅极为牢固,还会令不死生物或炼狱生物衰弱。
这囚室没有窗户,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门。比起房间,它更像一口方形的井,每次牧师查看情况时,高高的天花板上会打开一个小门。
这地方压制着乌云的力量,乌云没法浮空起来靠近那扇门。即使他能浮空,锁链的长度也不够靠近天花板。
乌云不知道自己被关押在神殿多久了。他一直非常老实,没有做出试图逃跑之类的冲动举动。
即使要逃,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被关在这里一段时间之后,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因为他现在用着一个奥塔罗特信徒的身体。
这女人的皮甲、手套、衬衣上都有奥塔罗特圣徽,有些是刻的,有的是刺绣,令乌云非常不适。起初他忍了一段时间,后来越来越想吐,就干脆把布料脱了个Jing光。
牧师打开“井”查看情况,看到乌云现在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厌恶地摇了摇头。
门关上之后,囚室中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乌云睁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发现那团衣服中什么东西在发光。
期初很暗,像是视觉上的错觉,盯着久了之后,就能看出明显的灰蓝色的柔和光芒。
乌云仔细辨认了一下,它不是真正的光,而是奥术波动的残留痕迹。某个东西曾经被施法,印痕尚未消退,就会留下这种痕迹。
普通人看不见它,施法者也要刻意去仔细检查才能发现。
毕竟乌云不是一般人类,所以他能看见。
他向着微光爬了几步,从衣服堆里翻出了光源。
那是贴身衬衣上的一枚金属扣,它和其他扣子的样式不同,衬衣上都是木头圆扣,它是唯一一枚下层为金属、上面贴着玳瑁质地的扁扣。
大概是这件衣服曾经少了一枚扣子,缝补的时候配不出原样,就用了其他样式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