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食的法夏缓缓闭上眼睛。笼罩在她眼前幻觉般的暖光仿佛遥远的夏日,也像是她再不得见的,被忘却的恋人。
而在舰桥之内,伊戈尔看着洞穿自己胸膛的弯刀,表情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他身后,尤金用衣袖抹了一把自己颈上血洞般的两个齿痕。
“为什么……我的能力……对你无效……?”伊戈尔不甘心地想要回头,尤金却仅仅将手中的弯刀猛地旋转了一圈。白发的男人呕出一口鲜血来,缓缓地跪往了地上。
在粗重的喘息中,尤金一手压着渗着血的腹部,一手保持着持刃的姿势,跟着坐在了地上。
“还没有……结束……帕尔默……”伊戈尔颤抖着抬起一只手,伸过肩头,像是想要拉扯尤金的手臂:“我的士兵……他们……他们……”
耳中仅有他一人能听到的,被他转换成嗜血怪物的兵士声音却在此时变得越来越弱。白发男人的手颓然地垂下去:“……你赢了。”
尤金的通讯器里也是一片死寂。他没有表情地看着伊戈尔:“这种事,根本没有赢家。”
在伊戈尔的眼神开始涣散前,尤金倾身来到了对方的耳边:“告诉我,撒格朗那边为‘湮灭’设置的回收坐标是什么?”
伊戈尔的瞳孔紧了紧:“你要……做什么?”
“把‘湮灭’送回去。”尤金缓缓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浑身上下的伤口让他的声音带了颤抖。“我知道你们肯定做了安排。快一点,没有时间了。”
伊戈尔的表情近乎嘲讽:“你也……憎恨联盟……”
“……和那种事情没有关系。告诉我。现在就告诉我。”尤金的呼吸声越来越乱,像是已经难以支撑自己沉重的身体。
伊戈尔最终报出了一串数字。他最后望向尤金的眼神里满是意外:“尤金,你……”
喀嚓。
尤金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他的颈椎。
在缓慢的动作中,尤金撑着一旁的座椅慢慢站起,留下一道蜿蜒的血手印。他拖着脚步,踉跄地走向了舰桥深处。某个安静的角落里,他看见了一方被悉心保管着的,幼童头颅大小的立方体。
这就是“湮灭”吗?他几乎失笑。这个立方体像是一方无害而无垢的冰块,内里封存着一束耀眼的,不断跃动发散的白色光芒。比起能毁灭星群的武器,它更像是给小孩子用的科学玩具,此时乖巧地坐在落着Yin影的角落里,像是等待着被人抱起。
尤金走上前去,将它和保管它的硬件一并拿起,然后走到了原本锁闭着的舰桥门前。钉在电子回路上的匕首被拔起,他掀开线路板,扯出合适的线路。细小的电火花之后,他抱着“湮灭”,低头看向了从渐渐移起的门下涌入的,血的河流。
女武神号之内一片死寂,军靴踏过横倒的尸体,踏进四处蔓延的红色,声响像是行走在雨季。
在经过某处大厅时,一直目不斜视的尤金终于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往了某个方向。在那里,容貌艳丽的女人靠在墙角,四肢摊开地仰头坐着。她的右手和左脚已经不见踪影,胸腹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只看得见戳向空气的一截截胸肋。她的身边则是小山丘一般的怪物尸体,它们死状痛苦,浑身蜷起,锐爪甚至抓向了自己的喉咙。
尤金如同僵死的机械,艰涩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细微的水滴声传进耳中,尤金终于发现,这是他腹上伤口中的血浸透了制服,现在终于凝结成了血珠,慢慢向下坠落,融入他脚下的河流。
他继续向前走去。
在女武神号的救生舱之前,尤金缓缓地跪了下来,拉开舱门,将“湮灭”装了进去。无辜的立方体被牢牢的固定,然后封进了救生舱之内。
尤金用满是粘腻的右手,在屏幕上一一键入了伊戈尔先前给他的坐标。
……
“撒格朗会从联盟分/裂出去,是最早那批移民合意的结果。”
军校之内,帕特丽夏·诺尔斯一边低头翻阅着面前的那份卷宗,一边对他说。
“他们一致认为,在一个系统之内,保持相对抗的两个平衡力量,会避免人类在征服这片移居带之后,重蹈毁灭地球的覆辙。”
“所以你问为什么撒格朗会恰好拥有‘湮灭’,联盟会恰好拥有‘网’……这都不是偶然的结果。”
十九岁的尤金撇了撇嘴:“那你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吗?”
“我没有评论的权利。”帕特丽夏·诺尔斯做批注的笔尖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是我永远都会倾向于,能让弱者也能幸福生活下去的那个选择。”
……尤金键下最后一个数字。
这是我的选择,老师。
如果“湮灭”落入季耶夫的手里,联盟统一撒格朗必定会成为定局。在联盟依旧人口充足的情况下,作为战败方又被基因病所苦的撒格朗平民只会面临季耶夫的清算,根本没有活下去的选择。
只有将“湮灭”交还到撒格朗,这个摇摇欲坠的政权才能勉强维系,而知道“网”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