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元青似乎也并未注意到,而是指着地上的乐器,犹豫道:“这是……胡琴?”
叶安讪讪一笑,点头称是。胡琴其实就是后世的二胡,他上辈子小学的时候曾在少年宫里学过两年。今日心情实在不好,想着古人们经常依靠乐器排解心中苦闷,便命人去买了一把。然而这东西和二胡还是有点差别,叶安又学艺不Jing,最后成锯木头了。
潘元青拾起胡琴,调了两下弦,随手拉了一曲。他虽在西域闯荡多年,但自小接收的也是纯正世家子弟的训练。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对这种还算普及的乐器自然是信手拈来。很快,胡琴那如怨如诉的声音响起。
叶安听着听着,突然掉了两滴眼泪下来。
潘元青停下拉琴的动作,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叶安再也绷不住,从头到尾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然后又开始讲今日与赵雯的见面,最后道:“我也知道,错不她。但一想起外婆吃了那么多苦,我就是没办法与她好好说话。”
“如今她面临生死,有时候又会想,是不是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我明明没有做错,但心里总觉得不好受。”
“我恨透了赵维宪那王八蛋,人怎么能这么坏!转念又觉得自己身上流着这样人的血,对不起外婆她老人家。仔细想想,临行前我曾经答应外婆三件事,一是科举做官光耀门面,二是寻到母亲,三是找到父亲,结果没有一样做成!来京里这么些年,虽说挣了些钱,但好像也没帮助过谁!”叶安前言不搭后语,彻底陷入自我厌弃中,感觉自己没有透了!
潘元青看着他红肿的双眼,静静开口道:“谁说的,你救了我一命。”
“官家根本就没想杀你,说到底,我还坏了你的事。”叶安心虚的低下头,当时他对老师可没有半点手软。
“不,”潘元青把胡琴放在地上,“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啊?”叶安迷茫回想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就在此时,潘元青将一切说了出来。
“我本是前朝皇室,父亲不得志。后来遇到位西域高手,说我骨骼惊奇,想带我去西域学武。我家里人身体自来就不好,所以虽然舍不得,父亲还是做主将我送过去了。”
“我娘亲是被先帝强行指婚嫁到潘家的,自打过来,便一直郁郁寡欢,后来与家里的长工日久生情。又一次,被我父亲撞见,争执过程中,失手将他杀死。”
叶安此时已经听呆了,不由自主握住对方的手。
潘元青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那年我才十五岁,得此噩耗连忙赶回家,父亲已经下葬。我觉得事情蹊跷,便去询问,母亲杀人后惶惶不可终日,担心我得知真相,便说是大宋皇帝以为父亲谋反,派人杀了他。”
“再后来,也许是因为愧疚,母亲日见憔悴,最后在府中上吊了。临死前交给老师一封书信,打算把真相告诉我。但老师担心我受不了生母弑父的打击,将信藏了起来。估计他也没料到我回去造反吧。”
潘元青语气平淡,回想起当时在狱中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不免有些唏嘘。
那时的他只觉自己这几十年仿佛就是个笑话。他觉得自己该去恨,但又不知道恨谁。
是母亲吗?可她养育了自己,人死如灯灭,他拿什么去恨?
还是恨老师?朱谦顶着朝廷的压力,辅佐他们祖孙三代,他又凭什么恨?
潘元青在狱中好几天不吃不喝仿佛一尊雕像,朱谦每天过来苦劝,最后实在没办法,索性给他讲起外面的事。当说到仁宗想派叶安出使西夏的时候,潘元青手指微微动了动。
朱谦觉得有戏,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下此行的危险,并表示如果他开口,那小子一定不会冒险。
“……不。”潘元青突然开口:“我跟着一起去。”他自己也不明白当时明明已心存死志,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最后确实是因为叶安,他才活到现在。
“我是自己要与你去西夏的,所以你……”潘元青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一把抱住。
叶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些什么。
潘元青品尝到了久违的手足无措,想要将其扶起,但最后手却搭在叶安后背上。
早知道……就不跟他说了。轻轻叹了口气,月光洒在两人身上,青年一下又一下轻抚着怀中的少年。
第75章
五更天, 汴梁城外。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那边月亮尚未落下, 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雾蒙蒙的蓝色。
赵雯坐在轿子上,手里拿着帕子,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随行的婢女看了看天色,与外面抬轿子的嘀咕了几句,走进去小心翼翼道:“小娘子,要不然……我们启程吧。”从京里到广南,相距千里。哪怕马不停蹄,怕是也要许久。哪怕马不停蹄怕是也要许久,再耽搁下去, 怕是天黑前到不了驿馆。
赵雯咬了咬下唇, 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确定无人后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最终还是点点头。
一众婢女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