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死寂,看似空无一人,唯有无数纱幔缓缓摇坠。整个齐物殿里间,除了一花柳木榻之外?,再无其它物件。
大殿空旷,楚国士兵自暗道内里走出,尚未见着殿内全貌,脚步声?便先在?殿内胡乱回荡。
常歌心生奇怪,偌大的宫殿怎么?空无一人,难道司徒镜称了魏王之后,并不住在?齐物殿?
“谁!”
一声?喝问传来,只是隔着摇摆的纱帘,看不清问话?之人的面目。
楚国士兵瞬间止了脚步,猫着腰屏住呼吸,而常歌则轻身上前,右手缓缓按在?腰间挂着的大司马剑上。
“老祖宗?”殿外?木窗上轻轻传来敲击声?,“殿内可是有事?”
常歌回头望了祝政一眼?,宫城中只有一位“老祖宗”,便是侍奉过周闵王、又自小照料祝政长大的高公公。
高公公并不通武艺,平日?对祝政也算尽心尽力,常歌朝四周比了手势,让楚国将士统统收起刀剑武器。
常歌则放轻脚步,自里间缓缓摸了出来。齐物殿里间往前,是内殿,置着祝政从前歇息的龙榻。
龙榻有八角,四周软纱落下,底部乃三层低矮底座,底座上龙凤攀附,黄铜质地,所有雕琢部件被人清理的甚好,在?灯烛之下熠熠生光。
高公公站在?龙榻前,手中正捏着一白软布巾。
他跟过两朝天?子,又在?宫中年岁已久,早已不用做洒扫粗活,可他眼?下却俯下身子,一点?点?擦拭内殿正中的龙榻,底座上的雕龙被他拭得闪闪发亮。
常歌朝前缓行一步,他的袖子却当下被人拉住了。祝政正静静望着他。
“放心。”常歌无声?道,轻缓挣了祝政的手。齐物殿着实空旷的厉害,常歌轻轻几步,脚步声?居然响彻大殿。
高公公的声?音愈发惊慌,他随手抄起一烛台:“谁……究竟是谁!”
他缓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声?音来处。
高公公背后立着一大半人高的巨型枝灯,此处纱帘众多,若他再退一步,油枝灯倾倒,一个不慎怕是会燃起大火!
常歌见状,慌忙掀开纱帘:“高公公,是我!”
往日?高公公待他不错,久未重逢,常歌也拿不准高公公究竟会作何反应,是会惊慌,还是惊喜?
谁知?高公公双目圆睁,而后短促啊了一声?,当即后跳一步,油枝灯哐啷一声?摔倒在?地上,一旁的纱帘瞬间着了火,沿着纱帘便烧至房檐上。
高公公被横倒的枝灯绊倒在?地,仓惶爬了几步,尖着声?音叫道:“鬼、鬼啊!”
常歌:“……”
高公公连滚带爬,迈着小碎步跌跌撞撞,不知?踩了何处的纱帘,险些又朝前摔个嘴啃泥,但他却好端端站住了,是祝政轻手扶住了高公公。
高公公见着来人,尖着嗓子惊叫一声?,竟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火光照得殿内红亮,木窗上再度传来敲窗之声?:“老祖宗!我似乎听得里面有人惊叫!您可安好!”
高公公已然昏了过去,此情此景,无人能替代高公公同窗外?的小太监答话?,殿内的火噼啪燃着,已经烧着了小半个大殿。
站在?齐物殿里的楚军一时是救火也不是,救人也不是。他们也没想?到,好不容易千里奔袭至长安,不仅一个大魏侍卫都没撞上,反而撞上这滔天?大火。
“老祖宗,我这便要进来了——”
常歌只犹豫了片刻,他抬起手,无声?同祝政比了个杀头手势。眼?下别无他法,若要破门救火,定会被这小太监发现?,若不破门救火,楚军和祝政曾经的寝殿便要彻底烧个Jing光。
两权之下取其轻,虽然不忍,常歌也只能暂且将小太监灭口。
所有的目光俱汇聚在?祝政身上,见他微微颔首——
忽然,殿内响起了高公公的声?音:“没什么?大事,早点?回去吧,叫齐物殿外?头的全都撤走。”
众人循声?,这才?发现?高公公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支棱着上身朝殿外?说话?。
“老祖宗,我见着里头火光亮堂——”
“多嘴的东西?!”高公公骂道,“让你退下便退下,平白地还来教我当差?”
“是,孙儿有错,孙儿这就带人下去。”
殿外?传来些喝令声?,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应是小太监们渐行渐远。
殿内的大火已自房梁上蔓延,沾纱就燃,纱帘极轻,风一吹火星便四处乱窜,顷刻间大半个齐物殿给烧得浓烟滚滚,楚军为了不发出声?音,皆以袖掩住口鼻,又将身子蹲伏得极低。
烈火熊熊,更灼得整个宫殿又闷又热,但殿内无一人敢作声?,听得所有小太监的脚步声?皆远去了,高公公忽然挣着起身,转头望了眼?常歌,又复而看看祝政,略有混浊的老眼?中竟闪出泪花。
他还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只用力抹了把眼?,对着祝政大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