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小衍,是我离不开你。”
宁怀瑾也跟着展臂搂住宁衍,像是小时候那样,轻轻在他背后拍了拍。
“其实这几天,我在府中也想了许多。”宁怀瑾嗓子还有些微微的哑,声音放得很轻,听起来既温柔又宽和:“其实不自省不知道,当沉下心来去好好想的时候,我才忽然发现,我有时候也对你太苛刻了一些。”
“说什么呢。”宁衍小声说:“你去问问满朝文武和宗亲,他们都嫌你太娇惯我了。”
“我以前也这么想,总觉得除了正事之外,其他事我都随着你,就已经是对你格外优待了。但……”宁怀瑾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继续道:“但其实不是。”
“我想说,这天下人皆要依靠你,我也不例外。”宁怀瑾说:“但起码在这种时候,你也能依靠我。”
这个话题显然比方才那个更让宁怀瑾难以启齿,甚至于他自己都没归拢明白,所以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听起来有点云里雾里。
宁怀瑾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略微沉默想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找到了头绪,开口说道:“……我早该发现的。”
宁衍枕在他肩膀上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仿佛一瞬间猜到了宁怀瑾想要说什么。
“皇叔。”宁衍下意识想要阻止:“别。”
“阮茵也好,宁铮也罢。收拢权利,整肃朝堂,收封地平叛乱——这些事你都说得太轻巧,仿佛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的。”宁怀瑾叹了口气,收紧了手臂,将宁衍搂在了怀里,轻声说:“……于是我就真的信了。”
宁怀瑾话一说出口,自己心里反而酸涩起来。其实连他自己先前也觉得,古往今来,也没有人像他娇惯宁衍一样去娇惯一个帝王,除了朝堂诸事之外什么都让他自己做主。
但这些天,宁衍不肯见他,也不肯接受他的示好时,宁怀瑾才关起门来,认认真真地想了很久。
直到静下心来时他才发现,他虽然一直跟宁衍以“亲人”自居,但实际上,在大多数时候里,他看宁衍,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宁衍是帝王,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在宁怀瑾心里,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从登基至今,这些年来宁衍脸上总是挂着笑,浅的淡的,开怀的自嘲的,喜也是笑,怒也是笑,一颗心掩藏在层层叠叠的心事之下,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连心悦他这件事,宁衍都不能轻轻松松地放下担子来单纯“喜欢”,而是要筹谋算计,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心意收拾得干净整齐,条理分明,然后再找到机会,一点一点地翻给宁怀瑾看。
他当了十二年帝王——十二年不短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已经是生命中整整一段最长的时间。
在这些经年累月的日子里,宁衍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一点一点地将江山收拢在手。他将自己的盘算谋划扯成一点点细碎的线,在日复一日中潜移默化地埋进了朝堂,最终将局面织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他做得那样稳妥,又那样隐蔽,于是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也习惯将这天下的担子自然而然地交给他。
宁怀瑾也不例外。
但直到此时,宁怀瑾才恍然惊觉——其实宁衍才十九岁啊。
他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虚岁不过十九,换做普通人家里,这么大的孩子还要被家里人拎着耳朵教训不好好做学问,怎么换到宁衍身上,反而就叫人觉得他就得是铜皮铁骨,一根脊梁能抗天地了。
“其实你先前都跟我说过的。”宁怀瑾的语气里掺了点心疼与自责:“最开始是你告诉我,你不想像先帝那样糟践感情,后来你又跟我说了淑妃的事,再后来在安庆府,你又提了当年你守灵时心里的不安和茫然……这些其实你都跟我说过了,是我没注意。”
“……是我先前没发现你害怕。”宁怀瑾说。
宁衍猛然攥住了宁怀瑾后腰处的一小块衣料,他以一个及其亲密的姿势靠在宁怀瑾怀里,沉默得有些反常。
宁怀瑾只当他是一时不好意思,正欲再说,却忽而觉得肩头一热。
他短暂地愣了片刻,才猛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是宁衍的眼泪。
宁衍似乎是习惯了掩藏情绪,哭也哭得很克制,他不抖也不抽泣,若不是枕在宁怀瑾的肩膀上,眼泪顺着里衣流进了宁怀瑾的颈窝里,宁怀瑾也发现不了这个。
但宁衍这次显然哭得很厉害,他分明没有抬头,但宁怀瑾还是能从那些眼泪里分辨出一点他的情绪。
宁衍从六岁半之后就再没掉过眼泪,哪怕是在最难最苦最委屈的时候,也都是咬牙忍着。宁怀瑾没想到自己几句话把人说哭了,顿时手足无措地慌了起来。
“小衍,小衍?”宁怀瑾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宁衍发出一声近似泣音的回应,听起来委屈极了。他没放开宁怀瑾,反而将他搂得更紧,像是要把这些年亏空出去的份额都一股脑补回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