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蚂蚱被声音惊得跳开了,李绎转过头,来人竟是杨家那位小姐,杨晗英低头行了个礼,也上前打量枝上花苞,笑颜明媚:“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味浓。”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李绎微笑道,“曾有幸得见杨小姐笔下秋菊图,看来也是同好。”
杨晗英偏头看着他,“拙作能得殿下青眼,该是它有幸才对。”
“可是宴上无趣了?”
杨晗英抚上栏杆,假意惆怅道:“是我被劝怕了,偷偷出来躲酒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年轻人都耐不住性子,阵阵引香杂乱,惹得杨晗英心烦,索性就出来透气,没想到会偶遇园中赏菊的李绎。
李绎知道杨晗英顾及他才没提及真正的原因,心中些许感动,“今日是我照顾不周,下月重阳再设宴给杨小姐赔罪。”
杨晗英目露惊讶,又听他道:“待这菊花开时,不知杨小姐可否赏光?”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金英黄华,他这话不知是有意无意,竟在借菊花暗夸她。
在杨晗英离开后,一旁执灯的侍从祈裕立即上前轻声问:“殿下,需要奴才们再准备一批菊花过来吗?”
李绎却摇摇头,“不必。”
祈裕自小是他贴身随侍,李绎日常也不避着他。
月末就是李绎的及冠礼了,如今他还未承天启,恐怕也没抱着什么希望。
祈裕垂眼,“殿下还没决定?”
李绎倚着栏杆呼出口气,轻声道:“若是由得我决定,又何至于此。”
若他是个天乾,像李维那般能得父皇喜爱,若他能决定自己的命途,挂念之人也不用远赴塞外为他寻求转机。
现下谢几辰权倾朝野,却是四弟的人,孟相离世后,朝中的太子党里只有杨彦说得上话了。
他是个中庸,如今又逐渐失势,杨家也并没有厌嫌,还主动递上了好意。
李绎眼中悲喜不明,“等月后及冠,我自会去杨府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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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是农耕收时和葡萄果期,轸阳府衙上下又忙了起来,今年第一次采收,要靠熟练的农人来教,严戈的兵也不乏笨手笨脚的,过程很是艰难。
孟棠时忙完白天的公务,夜里也常去检查进程。
入秋风寒,孟棠时习惯把叶索惊鸿束在腰封后,平时都不喜欢穿得太过厚重。
出门在外武器自然不离身,岑予月知道他这个习惯便没管过,晏重寒又不能时常看着他,漠北的冬风可不比汴京,一来一去真染上了风寒。
孟棠时裹着棉被,他已经病了一周还不见好,烧得迷迷糊糊的,还不忘嘱咐岑予月去离火军跑一趟,让严戈这段时间也尽尽域守职责。
岑予月刚出门,晏重寒就来了,他这些日子跟轸阳府衙上下都混熟了,和柳若打了招呼就进去看孟棠时。
晏重寒提着个食盒,这些天孟棠时胃口不好,他就变着法弄些好吃的来喂人。
“今天有酸枣糕,还有道ru酿鱼。”
晏重寒扶着他起来,又把碗碟放到床头小几上,筷子递到孟棠时手里,“尝尝看,我猜你会喜欢的。”
孟棠时偏好吃一点甜的但不贪多,也喜欢nai酪之类的,但味道稍微腥了些就不碰,尤其上次还发现他爱吃鱼,却是个不太会挑刺的。
藏着一点娇气,但是晏重寒很喜欢。
孟棠时看他动作自然地坐下,用公筷细细的给自己挑鱼刺。
“病里忌荤腥啊。”孟棠时盯着他筷下白嫩的鱼rou。
晏重寒有些好笑,把剥好的夹给他,“我问过三微了,他说多吃点东西比忌荤腥好得更快。”
孟棠时便尝了尝,比平时多吃了点,饭后晏重寒看着他喝完药,又抱出个饴糖罐给他粘了一筷子。
孟棠时撇了撇嘴,他很难得表露出这种明显不高兴的表情,脸颊红红的实在可爱,晏重寒忍不住伸手想碰碰他,刚伸到一半又觉得冒犯,便顺手探了探他额头。
“好多了,明天也要多吃点。”
孟棠时有点困,缩回被子里,眼神也不似平时清明,含糊答道:“嗯。”
晏重寒给他掖了掖被子,桌上添了壶热茶,又像往常一样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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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戈不在主帐,岑予月懒得等,自上次交手后他总觉得严戈有隐隐的敌意,但孟棠时现在和严戈是合作关系,之前让岑予月试探他的事也不算过分。
岑予月不太想跟外人打交道,索性往严戈桌子上留了个字条。
不过他又特别想再看看那把陌刀,似乎被严戈带走了,岑予月在帐里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正打算离开,却逢严戈突然回来了。
严将军身材高大,脸色又冷,逆光站在门口特别有威慑感。
岑予月这次是替孟棠时来的,就不得不笑着打招呼,友好道:“严域守,我来给孟大人传消息的,信放你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