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工作了几年,有一些积蓄,但远不够养育一个孩子。许多Alpha的积蓄与收入或许比他低,但理所当然要求Omega伴侣将孩子生下来,遍布贫瘠土地的每一寸角落。
何熙远一生大多时间都在Jing神和物质的匮乏中兜转。他没有思索过自己是否会有孩子,那个念想太过恐怖,让他感到几乎要焦虑得风声鹤唳。
确认怀孕后,他第一个反应是跑,而后是将体内的胚胎取掉。他甚至无法想工作,没有细想自己的身体需要多久恢复,也没有想陆成风。
何熙远把验孕单藏了起来,真相和事实都摆在面前,每一件都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让他呼吸困难。
偶尔在夜里或阳光过度刺眼的午后,会有一些更具象的意象侵袭:
假设有足够的钱或资源,他应该会将孩子生下来;
假设那颗胚胎在体内成熟,很有可能,他也希望是个Omega;
假设孩子出生,应该会有微卷的头发,翘鼻子和长睫毛……
孩子将承载着他少年时的情感和生命的延续,会取代过去与当下所有人成为他最爱的人。除了生命,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但他所拥有的一切或许终究还是太少了,他将手上所有的积蓄和投资账户理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够,非常不够。
所以终止妊娠是必须做的。
何熙远夜里在北都的卧室里躺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太阳xue和发际,浸shi了枕巾。半夜起身踩着地毯起身去够床头的抽纸擦脸和鼻子,现实和意象的交替让他沉入无声无光的海底。
他不记得也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可能是避孕药的有效性降低,可能是安全套破了,或是少有的几次没有安全套,射Jing前少量Jingye进入身体,也有可能是因为医院给他开了过期或失效的抑制剂。
但无论如何,怀孕的事实无法改变。
黑暗中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Omega一生都生活在谎言中。
抑制剂药物的浓度标准下调,Omega在缓慢失去使用通过有效药物把控自己身体的渠道。
药物只是最基本的避孕手段,法律才是保护Omega的基础。周遭环境如同暗夜航船,海面之下深不可测,航行图形同虚设。
Alpha群体披着公权力的外衣,将Omega置于长久且不可预期的暴力中,生存与自由都没有保障。
他们嘴上说着民主和法制,将伟光正写在宪法中,挂在政府大楼上,印在教科书里。说得多了,大多人便假装那是事实。
交往或是暗示交往,结婚或离婚,都不重要。但凡和Alpha存在任何联系,Omega的身份便低了一等成为附属。法律失职,乌合之众劝诫Omega找一名好Alpha,将安危寄托于无道德群体的个体道德上。
出生人口数量逐年下滑趋势无法扭转。医院有政府下达的指标,地方有国家下达的指标。眼看无法提升数量,便要维持可出生的数量,Omega一旦怀孕便有有形与无形的机构确保每个胚胎发育成胎儿。
他们设计了环环相扣法律圈套,使Omega无法逃脱,只能束手就范。失去有效的避孕手段,Omega怀孕便要在终止妊娠的程序上遭遇重重关卡,且生产后不可弃养。
大多Omega走入埋伏深处或许都未意识到,自己本就出生在深渊之中。送他们入深渊的大多是所谓最亲密的人,伴侣或家长,以及庞大且无处不在的权力体系。
每日新闻都能看到Alpha杀死Omega的案例,死因各式各样。Alpha群体嘴上说着Omega需要关爱,杀起来却毫不犹豫。
当然,杀害Omega的不仅仅是Alpha伴侣,还有失职的警察,维稳的法律,以及由Alpha把守的庞大权力体系。Alpha作为既得利益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事实,但他们不会承认也不会改变。
权力体系看似中性,实为默许屠杀。而手握权力者是不会主动让权的,必定是更强大的权力迫使其放弃权力。
Omega越无助且恐惧,他们便越有恃无恐。
一切都是谎言,所有事实都需要颠覆已有认知。Omega保护法并不保护Omega,一切字面上的平等都是为了粉饰压迫。
看似或自称幸福的Omega,要么无比幸运,要么被困在笼中而自知。压迫者选出了最听话的个体给予奖赏,以奴性为美德,以Jing神和身体的双重阉割为统治手段。
Omega群体也并不全站在他的身边,他幼时依赖成年后远离的家长也属于庞大体系的一部分。和Alpha结盟的Omega通过日趋模仿Alpha,以给予自身拥有自由和权力的幻觉。
Omega若一生温顺,便会压抑痛苦,因为无法和Alpha配偶或后代彻底切割。
这一切都是Alpha权力体系设计好的,受压迫者自我规训,自缚双手,向内攻击自我而非真正的压迫者。
在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