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熙远因厌倦而切断与家里的联系后,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听到家长的声音了,也没有见到家长的人。他觉得很好,虽然没有所谓欣喜,至少没有折磨。
但凡在家长可感知的范围内,他总感到自己被监视。他的生活确实一直都在监控之下,最初的监控来自写作业时会从背后出现的家长。
在国外读书的几年,他暂时逃脱监控的代价是偶尔被家长训责。后来他回来了,每日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监控与视线下,从办公室到社交平台,从每日走过的小区拐角到地铁的摄像头。
家庭的监控不过是社会权力的一个细小缩影,而家长只是拙劣的执行者。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搬家,不能让家长知道他的住址。
家长的威胁甚至比林欣的前任更令他感到无由来的心慌,半夜醒来去客厅喝水,看着窗外的映着城市灯光的夜幕睡不着觉。
脖颈后的腺体有些微的活动,牵扯着脑部神经,一跳一跳地痛。
有话要说:何熙远:一切行为皆可以用欧洲人来解释,真棒。
第32章 警钟
何熙远周末预约了医生咨询重新植入抑制器。医生看了他写着“丧偶”的病历叹息一声,无奈地说:“你年龄太小了,医院规定30岁以下的Omega只有极端情况,比如威胁生命的病症,才能植入抑制器。我只能给你开抑制剂,并且每次只能开一个月的使用剂量。”
何熙远:“那要不我去创造一个极端情况?”
医生:“这是很难的,医院的指标来自上级,每个月进行抑制器植入的手术数量都有限制。我虽然是Beta,但明白你的担忧。”
何熙远不再说话了。这是他最常来找的医生,性格温和,从不说无用的话,也从来没有建议过他去找一个Alpha。
他拿着一盒抑制剂,结账时发现价格比之前贵。医疗保险涵盖的比例降低了,之后在抑制剂上的花费也越高。
他打通了产科医生朋友许玖的电话,想问问她是否有什么其他办法。
朋友和他说:“这事上半年就开始了,先是地方试点,再推广到主要城市的医院,医院和城市都有绝对数量指标。抑制器首先提供给已经生育过两个以上孩子的已婚Omega,或有严重疾病的Omega。如果有剩下的名额才会轮到生育了一个孩子的Omega。此外几乎不会有名额给像你这样30岁以下还没有生育过的Omega。”
何熙远:“是么,他们有没有想过个体发情期对药物的不稳定性,若意外发情了,没有伴侣的Omega怎么办?”
朋友静了一下,说:“熙远,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回国。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国外或风港完成手术。”
过了一会,她又说:“以后每个月,无论抑制剂够不够用,都要定期去医院或药店买,买够指标能让你买的量。”
何熙远:“连抑制剂也要开始限量分配了吗?”
朋友:“没有人知道,但你能买就买,用现金,不要出示身份证件。”
何熙远:“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朋友:“我跟周围的几个朋友隐晦地说过,但没告诉你。你一向淡定敏感,我以为你应该是知道的。”
何熙远:“我的感知有时候也会迟钝,你的科室手术也有指标吗?”
“嗯。”过了一会许玖说:“终止妊娠手术也有指标。”
何熙远:“那我们来猜猜,指标是手段还是目的。会不会有一天,手术指标都不再存在了?先让我们习惯指标的数量限制,每一年手术数量越来越少,直至完全禁止终止妊娠。”
朋友:“希望不会有那一天。你多保重,改天出来吃饭。”
何熙远:“嗯,保重。”
他站在阳台的冷风中,看午后的阳光爬在ru白瓷砖的外墙上,感到浑身发冷。感官与意识再钝,他也知道指标当然只是手段,且只是最初的手段。
先限制谁能用抑制器,然后限制谁能终止妊娠,再限制市场上抑制剂的供应量和价格。
最后所有Omega不得不被迫寻找Alpha,被迫生育。道德和法律的双重包袱让Omega不舍得扔掉或杀掉自己的孩子,所以只能被迫用rou体、时间和Jing力养育他们。
吸血和吸nai的幼崽种植在每个Omega的躯体和道德之上,进入青春发情期的Omega在懵懵懂懂的年纪,通过直觉寻找Alpha,毫不知情地生下孩子。
那个孩子若是个Omega,必然也会重复母亲的命运。
每一年,他们的手都在缩紧。从前的Omega同学有的留在了国外,即使很多与父母的关系极好,也再没回来。
在异乡还能做个旅人,在故乡却连人都不是,只是一个注定要以血rou之躯喂养后代的行走生殖腔。
而他孤身一人,除了多买抑制剂,也并没有想到其他办法。
秋季的阳光本是美的,但午后似乎刺眼得让他感到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