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纤长的睫毛,快碰到的时候又收回来。我没着没落地想,这好像就是我很多年前想象过的生活——有一个自己的小窝,有唐书禾,最好还有一条小狗,早晨醒来的时候,阳光和他都在。他可以不上班,最好一整天都赖在床上,只要亲他一下,我可以永远奋不顾身地往前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梦中感觉有人在看他,不久他也醒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和我看向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我不知道我的眼神对他说了什么,他怔了一下,恍惚地四下看了看,然后颓然闭上眼睛,轻声叫我的名字:“路怀。”
我清了清嗓子:“醒了啊?昨晚喝了多少,还难受吗?”
他闭着眼睛摇头:“我没事。”
我心说你没事我有事,不知道怎么的,以往胃疼都是吃两片药喝点热的睡一觉就能过去了,这都两三天了,总不见好,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用胳膊肘撑着膝盖,说:“在我这儿吃完早点我送你回去吧,”我实在不想起来做饭,就拿手机点外卖,“喝粥行吗?”
“你怎么了?”他坐起来看我的脸,皱眉说,“你脸色不好。”
“我脸色能好吗你昨晚作天作地的,”我说,“没事,我没固定的上班时间,白天补一觉就好了。”
“我,”他有点尴尬,“我昨天……干什么了吗?”
“没干什么,就是又哭又闹的,”我说,“小米粥行吗?”
他愣了一下,突然定定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胃疼。”
轮到我尴尬了:“……那什么,有点。”
他急了:“严重吗,什么时候开始疼的?”说着就站起来拿衣服,“我陪你去一趟医院。”
我说:“没事,哎呀真没事,”我往回拽他,“我家有药,我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吃了就没事了,我这时候去医院,我还得做胃镜,别折腾了。”
他皱着眉,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双手下压示意他:“小场面,没事,听我的。”
他看了我半天,说:“我给你烧点热水吧。”
他转身去厨房,摸索着把水烧上了,我听着他发出了悉悉窣窣的声音,在沙发上躺着。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端着杯过来,轻声说:“起来喝点热水。”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说:“你也坐。”
我一边喝热水一边说:“我得跟你说一下,大前天在我家的是我一个朋友,叫文瑞修,搞戏剧的,前天我一个人在家,昨天晚上那人是我刚认识的,碰上了。我说是单身就是单身,这个不会诓你。”
唐书禾眼神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
路博文早就醒了,在那儿自己玩我给他买的玩具,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我们这边瞅。我从昨晚到现在积攒了一肚子疑问,最终在喉头滚了滚,一句也没问出口,两个人面面相觑,多少有点尴尬,我等了等,说:“……要不,你帮我把狗喂了吧。”
他点头,起身说:“药在哪里?我一起给你找出来。”
我说:“狗粮旁边那个箱子,好几天没打扫了,你拿的时候先把狗毛摘一摘。”
他:“……”
粥到了以后,没喝几口,我已经感觉出不对劲了——他妈越喝越疼,而且非常想吐,唐书禾看我满头冷汗的样子立刻说不行必须去医院,我也没力气说什么了,他背着我往楼下跑,白腻的后颈汗津津的,我本来以为那是我脑门上的冷汗,后来发现是他的,我整个人趴在他后背上,感觉他肩背上薄薄一层肌rou在剧烈地颤抖,就说:“把我放下来,搀着我就行了。”
他不说话,把我往上颠了颠,在风里跑。
到了医院以后他把我放在大厅长椅上,又跑来跑去地办手续缴费,做完胃镜怀疑有消化性溃疡出血,又去做了病理,跑了一溜儿,最后居然要住院。我躺在住院部的病床上,真他妈五味杂陈,时隔八年,我们俩一人住了一回院,种种滋味,居然都轮换着亲尝了一遍。我看着他的影子一会儿在病房的那个小竖条的窗户玻璃上闪一下,半个上午都快过去了,他终于推门而入,我当时吃了药以后在输ye,疼痛感已经减轻很多了,只是很恶心,也很累。我看见他走进来,坐在我旁边。
我掀开眼皮看了看他,他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打得一绺一绺地贴在鬓边,我们两个一卧一坐,像两个相依为命的病人。他给我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初步诊断是溃疡导致的胃出血,要住几天院,一会儿我去给你取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好吗?”
我说:“麻烦你了。”
他顿了顿,说:“对我不用说这些。”
我看见他肩背还在微微颤抖,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那什么,我挺沉的,是吧。”
“什么?”他还是怔怔的,整个人有点钝,反应了一下才说,“没有。”
我说:“……你怎么了?”
他仓促地勾了勾唇角,说:“没事。”
我笑了笑:“吓着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事,我都习惯了——你不去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