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榴双手叉腰,维护的姿态凶恶。等到那阵惨叫哼哼唧唧地飘上天,他才憋着通红的脸色猛地收手,似乎是想起自己在钟离姝面前说了粗鄙之语。
登徒子叫唤了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他恼羞成怒,刷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灵剑,举剑便劈。沈追出手如电,一把擎住他小臂,将剑势强行阻住。
那人灵力虚浮,内功也浅薄,压不下剑还抽不出手。他和沈追较了一会儿劲,急得汗都快出来了,渐渐露出色厉内荏之态,“你、你想干什么?”
钟离姝思绪霍然开朗,“我想起来了,你是丰州陈家的二世祖。当年妙音门的仙音会上,我见过你。”
“陈公子,多年过去,你的……尊tun可还好?”
这话一出,陈姓公子的脸色青红交错好不热闹。当年钟离姝成名时,引得无数世家子弟倾心。陈姓公子也不例外,他仗着家主宠爱偷了传家宝物出来,扬言要在仙音会上献宝,赢得美人心。
可钟离姝瞧都没瞧一眼,便拒绝了。
陈姓公子败而退走,回程途中借酒浇愁,醒来后传家宝物不翼而飞。听说事后陈家家主把他屁股都抽烂了,他也因此失了宠爱,地位一落千丈。
旧事重提,无异于在人伤口上洒了一把盐。他啐了一口,恶意与敌视显露无遗,“你还敢提,都是因为你这荡妇,我才落到今天这地步……”
沈追眼神凌厉,指节渐渐收拢,捏的掌中骨骼咔咔作响。陈姓公子面色发白,抖着唇似乎就要厥过去。钟离姝摇了摇头,“放了他,小追。”
“你落到今天这地步,都是咎由自取。”沈追甩开手,“再让我听见你这张狗嘴乱吠,我就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我说到做到。”
沈追压低了眉,妖纹蔓上眼角,一副凶恶邪佞之态。那人吓得抖了一抖,才想起来这是剑宗。沈疯子岂是浪得虚名,他说了从这里扔下去便是从这里扔下去,不会矮上一分。想到此处,立刻转身招呼同伴连滚带爬地跑了。
望着几人消失,沈追抱臂不解,“姝姐姐拦我做什么,换了我定要叫他们好看。”
“我自己的仇,当然要自己来报。”钟离姝微微笑着,看向若榴,“更何况若榴替我动手了,想也够他受的。”
若榴双颊通红,期期艾艾,“我……我只是气不过,他怎么可以胡说些没有根据的话……”
钟离姝轻声道,“多谢你了。”她的鬓发在风中微乱,双眸如星,笑意粼粼。若榴回望着她,不肯移开目光。
沈追适时闷咳一声,“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小茸也跟着长啸:“嗷呜——”
几人看完日出,坐着小茸下山来。
几番周折摒除了杂念,元镜终于顺利入定。神识沉入内府时忽然如坠深井,久久落不到尽头。他似有所觉,耐心等待,片刻后跌进一片蒙昧中——他知道,他又做梦了。
这个缠绕了他许久的梦,是有一天突然出现的。梦境中景物依四时变换,松风云海、碧波月影,不胜枚举。所有东西都像拓印下来的画卷,为了让他观赏展开得很小心。
元镜对这不期然造访的梦境已然熟悉。他心如死水,看着凡尘之景,像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世界。只是看的久了,如同跟着某人游历,禁不住萌生一点思绪。
这一次又是什么?
元镜定神看去,浓雾散开,眼前跃出道道金光。那是云海上跃然而出的日轮,满天彤云绚丽无比,璀璨夺目。长久未见光,即使是梦中所见,元镜也仍然眼底刺痛。
他垂目避开,日出很快便湮灭,取而代之的是山巅上的几个人影。他从来没有在梦里见过到过真实的人,所有人在梦境都只有一个大致轮廓,显得可有可无。
可这一次,随着视线拉进,他看见一个少年。如琉璃瓦抚去夜露,少年周身衣饰越来越明晰,面目越来越完整。
他看见对方有一张桃花般的面容,在初升日光下面色绯红,怒意喷薄。
那是名唤若榴的小倌,如今就在剑宗。
梦的视角清晰直观,离的极近,这是谁的视角?除了和他同行的钟离姝,不作它想。意识到长久以来的梦境都与钟离姝有关,元镜浑身一震,猛然从入定中醒来。
他脊背微凉,心口传来不安的律动,一下一下似要蹦出来,震得胸腔发麻。他被巨大的疑惑缚住,不自觉抬手按住了心口。
为何会梦到钟离姝?难道她也和那些不省事的小弟子一样,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元镜平息了一会儿,双眉紧蹙,看来要趁早过问她了。
屡次打断入定,元镜已无心修炼。他独坐中庭默背心法,静静等着钟离姝回来。这一坐便坐到日落西山,直到天边薄光收尽,门口才见人影。
元镜听见有人在同她道别,又约定了一些明日行程。这说话的人叫沈追,是剑宗宗主那个混不吝的哥哥,名声一向很差。
她同这样的人结识,就不怕反受其害?气闷之感萦绕心头,元镜莫名有些着恼,一把碧色戒尺随心念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