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追探究的意图十分明显,问这句话时瞳中游丝般的金光一闪。对面男子望着他,露出思量的神情,“似曾相识。”
“这样么。”沈追瞥向他胸口,看来没有说谎。他端起酒杯向他示意 ,“相逢何必曾相识,我敬你。”
白瓷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叮一声轻响,两人同时一饮而尽。沈追伸手过去,李远迟疑了一下将酒杯递给他。沈追拿起酒壶,淡淡笑道:“李公子说自己来自隋州,好巧。我母亲也是隋州人,我们算是半个同乡。”
酒ye汇成一线从壶口里淌出,轻轻注入杯中。沈追又道:“只不过离家多年,已经许久未归了。隋州城还如以前那般繁华吗?”
说话时酒杯已满,他轻轻推到李远面前。对面那人浅浅抿了一口,目不转睛的眼眸终于松动了些。他指尖摩挲着杯沿,缓缓道:“皇城根下有龙气护佑,自然长盛不衰。”
“如此甚好。”沈追点头。
可心中那股异样感仍旧挥之不去,沈追眯眼打量他,瞳术将他翻来覆去检视了个遍也没发现别的东西。沈追借着酒意,捡着合适的话题,“说起来隋州城也有不输此地的风月,当年的花魁大选亦是引得万人空巷。我尤爱素手拨弦的秦若音,只可惜她突然音讯全无,你有没有听过她的故事?”
“听说过。”李远喝了酒,将故事道来,“流落青楼的官家小姐,不肯折断傲骨,便与青楼老板做赌,若三年之内以清倌的身份挣得一百万两,便赢回自由身。只可惜在将成之时……”
故事的结局沈追已经知道了,她遇到沈正卿,毁了赌局也毁了一生。
沈追捏着酒杯的手指力道加重,盯着他胸腔的眼神似要从那里看出一个洞。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是说了一个普通的故事,心中有一些稀松平常的叹惋。
难道是他多想?沈追偏不信邪,他又倒了一杯酒,冲李远举杯,“是个好故事,我再敬你一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杯中物喝了又添。沈追有意灌他酒,谈话间你来我往不知续了几回。桃酿虽芳香馥郁,入口清甜,可是后劲极大。这么喝下去,他不信那人不露破绽。
可任凭几壶酒下肚,李远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不见一丝醉意。沈追自认酒量不差,到了此时忍不住眼前发晕。
对面人还是清清明明的,见他撑着额头双颊晕红,轻声问:“你怎么了?”
沈追一时头晕的厉害,回不了话。小桌另一边情况也差不太多。钟离姝今天兴致高昂,在若榴的陪伴下一边闲话一边灌酒,不知不觉喝了许多。
此时她正醉醺醺地倚在桌子上,痴笑着指着云修越身边那人道:“为什么不喝?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瞎子不曾开口,想来也说不了话。只是笔挺地坐着,面无表情地朝向她。云修越从牵连的同心索里察觉到了一丝翻腾的情绪,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元镜,劝道:“钟离,你喝醉了。”
“你说我醉了,我就醉了?”钟离姝拿着酒壶往后一仰,张口接了酒ye。若榴连忙上前揽住她,她便靠在少年肩头,任由溢出的酒从唇边流淌到衣领。空气中馥郁的酒香与她半醉的眼,隐隐张扬着一种欲望。
她伸手勾着若榴的颈子,笑道,“你说我醉了没。”
“没有。”若榴哄着她。正在这时,楼内敲响了钟声,大堂的喧闹声传了进来。
沈追缓了一会儿,被这声音吵得额角发疼,他抬起头,“这是怎么了?”
若榴回道:“拍卖开始了,今夜价最高者,便可梳拢我们楼的花魁含烟姑娘。”
沈追扶着桌子站起身,慢慢出了房间,“我出去透透气。”
若榴见他起身,将钟离姝扶到窗边靠着,给她垫了张软垫,“你没醉,不过喝点汤会舒服些 ,我去给你取。”说着也开门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醉酒的钟离姝,与神色各异的三个清醒人。沈行风坐了片刻,估算着他们应该走远,也推门离去。
云修越正不知如何是好,无名指又被牵动。他凝神去听,听到了元镜从同心索那边传来的话,“看看这房间。”
二楼过道挤满了人,从围栏处望下去,便能看见楼中央搭了一面绘着白鹭环飞图案的高台。中间旋着花瓣一样层叠的舞裙,裙角飞扬越快,高台下的呼声也越来越激烈。
不少豪绅握着银票,激烈角逐,“五千两!”
“六千两,六千!”
亦不乏阔绰修士,轻飘飘掷出一件霓裳羽衣,“此物可抵黄金千两。”
沈追听见价格一路攀升,没忍住透过缝隙望了一眼,恍惚看见一个腰间斜插着折扇的身影。他揉了揉发晕的额角,身后突然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若榴。
“跟我来。”若榴拉着他到了一处僻静角落。才从怀中摸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片。
纸上画着一丛火焰,纹理被烧灼的焦黑。他将符咒递给沈追,“这些时日我将此物带在身上,它燃过三次。”
说完,他又不放心似的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