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电话很快接通了,从另一端传来软绵绵的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中音,可以想像局长睡眼惺忪拿起手机的样子,我是铆了十二分的力气的,语气颤抖而愤怒,似乎马上就要爆炸:‘局长,感谢您老的安排啊,真是让你费尽心思了吧,真的是用心良苦啊…………’四年了,我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和我的领导,我的大馒头说话,满腹委屈而悲愤难平。在我风风火火地发泄完一通后,局长不紧不慢地说:‘小帆子啊,你别急,慢慢说,你的心情叔叔是理解的。这样吧,夜也深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明天我过去县城开个会,顺便带上你吧,明天中午我们好好谈谈。’不容我再说什么话,他就挂上了电话。初夏的深夜如此闷热,奕帆一个人思chao翻涌地木立在戏院外的电话亭前,只盼马上就来一场暴雨,狠狠地冲去内心凝重的积忿。
第二天早上,我被司机的吆喝声中被叫醒,匆匆地刷了个牙,下楼上了我们单位的专车。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三菱车的前座上,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看到我打开车门,转过脸来,仍是笑盈盈带着慈爱的眼,下巴的皮肤因胡子被刮净后呈现浅青的颜色,这是我的大馒头,我正恨得咬牙切齿的大馒头。我只淡淡地叫了声局长,就把头别向别处,努力使自己不再看他。我诅咒了一夜,对昨晚的事仍是不能释怀,心想你不接受我算了,为什么要安排我和文英认识,当自己是什么人,我的感情轮得上你来Cao心,德性!看到我绷着脸一言不发,罗局长也不以为意,只是招了招手司机开车。这开车的老王师傅平时和我们也是很熟,看到我面露不悦,和局长别别扭扭的,完全没有平时的亲热劲,也不敢多说什么。车子很快就进入了繁华的城区,临到县政府的三叉路口,局长却让老王开到另一方向,却是拐到一家‘京味臭豆腐店’。这一家臭豆腐店毗邻着县政府,专卖北方风味的臭豆腐,因在我们这边此等小吃甚少,加上全县仅此一家,生意非常红火。据有来光顾的同事讲过,这里的热臭豆腐酥烂可口,臭味十足,吃过一次,一整天嘴巴的臭味是怎么也去不掉的。工作几年了,我一直想过来尝尝,就是种种的原因还没来过,也不止一次跟同事们说过。看得出大馒头今天是特意讨我欢心,才带我来这里喝粥吃豆腐,哄我开心。这要换了往日,我一定会兴奋得像蚱蜢跳舞,可今天我对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臭豆腐却胃口全无,只是胡乱咬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反而觉得臭豆腐根本没有想像的那么好。
上午开会时我迷迷糊糊,眼睛盯着主席台上的领导的嘴巴一拢一龛,却是置若惘闻,像完全与自己无关一样。望着大会堂前面黑压压的一堆人头,我昏昏欲睡,有几次眼睛止不住困意快合上了,因为我们坐在前排,局长怕上面发言的人看到我这样,不时地偷偷地用肘部捅我一下。神志稍苏醒的我,就故意使劲地推开他的手臂,外加一次恶毒的白眼。这样好不容易熬到散会,匆匆地在县府的食堂用完餐,我和局长进了招待所的客房午休,心里盘算着他过会要和我说什么。这种小招待所根本没有空调,和我们旅游时下塌的酒店有着天壤之别,令人心境就更差了。破旧的电风扇摇得‘叽叽’作响,让我们谈话的气氛越加不和谐。局长先是苦口婆心地劝我别再想入非非了,又是引经据典,把他从书上读来的关于同性之间的话题对我现学现用,又一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我刚刚涉入社会,一时糊涂也在所难免,他今后一定会继续引导我走正路的。偏着年少轻狂的奕帆就是不领情,左一句他是懦夫不敢面对感情,右一句我的未来和他没什么关系。说到最后,局长也失去了耐心,终于再也忍不住对我咆哮起来,这还是头一回见他对我这样,头上的青筋条条可见,眼睛血红,一副立即将我吞下去的样子。那一个中午,我们俩谁也没有睡,躺在各自的床上,头都扭向另一侧,谁也不理谁。
第一次争吵犹如被无意踩响的地雷,在我们之间沉闷地炸开了,那一刻,我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倒像了不听话的儿子和父亲在倔强地顶嘴。下午的会议仍然是枯躁无味的,局长还是在我旁边,却眉宇深锁,一脸严肃,只令我如坐针毡,不时望着表,希望尽快结束这次不愉快的经历。四点多的时候,半空忽然‘轰’地一声,顿时天昏地暗,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听着风雨声好想就狠狠哭一场。
还是回到了彼此的工作岗位,这以后我们俩的关系却玄妙了起来,裂缝不可能避免地出现了,碰上工作上的事情,我和大馒头反倒客气起来。私底下,他也没再找我谈过话,两个人就这样僵了将近三个多月。每一天黄昏时段,我仍是在五楼的走廊上偷窥着他的半裸体,却是另一种复杂的心情,他健硕的体躯、浑圆的臂部依然令我浮想翩翩、垂涎欲滴,可一想到他对我的拒绝,又让我恨意陡增,但又不能控制自己去看他,想他。那三个月里,我一次次幻想着我的大馒头能回心转意,忽然哪天会来找我,告诉我他对我也有感觉,又在一次次失望中唏嘘不已。这是那段日子,我才体会到爱恨交织的折磨是如此伤神,真正是度日如年。三个月后的一天,在长长的失落和负气的冲动之下,我打了文英的传呼,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