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讲他的论文,我倒头躺沙发却也没在听,思绪全飞到了那两年。教授因为会议而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他的研究室,我看着天花板那晃到的风扇,将我嘴中呼出的烟吹得杂乱,我抬头看见外头光线在转动的风扇反射,一闪一闪的,让我想起夜间车副座,还有他那双鞋。
「郎看哩穷就轰笑啊,桑各辣撒,连先生巄无管。小哈无郎卖贼挖边啊,因为挖辣撒,武黑本社味。册无看功克马不尬艺下,先生就放弃啊,当初挖阿弟就齁郎起复,挖ㄟ帕等去因母嘎当挖,就袃挖阿弟麻烦,看挖弟温留,挖看没爽,武向来垂麻烦,挖就帕
一口台湾国语交杂,阿昂成了我第一个接触在道上的兄弟,他是个帮某道上大哥店里小姐开车的小弟,听南哥说这人个性在道上算温和,处理的事也不复杂,就是接女人上下班,故我几乎跟着他日夜颠倒的工作,有时候在车上等得时间比开车的时间多,阿昂就会停在不起眼的小巷弄,把坐椅调舒适,翘起脚,我看他的脚上上双红牛皮色的皮鞋。
「以前无爱踏,国中无毕阿就对郎出来,今马想想马後悔,但卖踏马无机会啊啦。」
因为研究,透过姊姊的关系,我认识了「南哥」,当时南哥在一家北区的会馆把我带进去,他自然知道我那研究的身份。但也警告过我即使我是这种清白身分,或在怎麽正当的动机,在里头都没人在乎。而南哥只是受我姊之拖把我领进门,在还时保我个全身,我开始天真的以为是保护我,但後面南哥其中一个小弟阿昂才笑说我天真。
这是这礼拜我跟阿昂一起出来的第三天,前一天我不在,这天一看到我出现,阿昂就露出他那燻黄的牙微笑,把手搭在我肩膀。白色的薄素衣,让他胸前的两点若隐若现,衣服扎进黑短裤跟夸张的皮带头,但最明显的还是他那完全不搭的小牛皮红皮鞋。
「哩母肉啦,看欸丢吃没告,挖虾款趴数,大ㄟㄟ面ㄟ小假哪ㄟ吸挖动ㄟ,卖小假嘎畸开金起解决啦,小假向诶看上哩,怎看哩巄吸机哩雇车ㄟ,没趴数啊。」阿昂不保留的对我说出他的抱怨,而我继续跟他问,而阿昂也像是乐得有人陪他发泄一些做兄弟的情绪。
「上次无哩就没聊ㄟ,规盎载黑妹妹对加但就爸啊。」
「听讲你郎伊前勒米国,督等来。国啊武咖好炭没?」
这话成为了这一切的开端,也是我变成现在这鸟样子与脑袋那些各种挥之不去的画面,一幕幕的交错重叠,真实但又虚幻。我似乎接近了他们一些,一脚踏入那条线,但才发现身上的气味终究与他们不同。而黑道文化的研究只是一种表面,我踏入的是那泥滩,自找的下陷,在刹那间我突然有种丁点的感受到他迷人的残酷,但也深深对此感到恐惧。
「哈!南哥讲劳哩全身ㄟ意素吸勒哩後郎处理料凹,诶荡保机哩专吸,母系哩想ㄟ保户,想修贼。德基哩大ㄟ保系汉欸命?系温这顶郎勒保银这款武头武面ㄟ命。出来混命贱啦!哩挖过等来对南哥没告趴数母肉温季扁ㄟ伦理」
阿昂似乎家里过去就有点问题,不好意思问太细,但他不介意说自己只看过妈妈,没见过爸爸是谁,而他还有一个弟弟,同样也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同一个。妈妈没工作领低收入金,从小他跟他弟弟跟着外婆去捡垃圾卖,全身脏兮兮,只能包营养午餐的剩菜饭回来吃。
教授脚上的那双皮鞋让我分心,有点让我想到「他们」其中一人也老爱穿皮鞋,不如教授这双国外手工鞋亮眼,他脚上每双皮鞋都亮眼的很俗气,而且跟服装没有一处可以搭配,但他就爱穿皮鞋,又打蜡抹油,保养得好好的,像是艺术品般收在鞋柜里,每次新来的人进他家门,总要听他炫一次。
为了我身分问题南哥把我说成是他在国外办事的翻译,过去跟过几次李教授接受姊妹校和顾问厂商的招待,英文还算流利,连李教授都惊讶我这平时不出席会议也不写论文的人,英文却讲得出乎他意料。
我叫许春茂,是李教授的研究助理之一,李教授的专业是於东方现代与当代社会学的研究,可说在国际间很有名,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关於中港台三地外籍劳工研究、与日韩的外籍黑工文化,而老师底下不管学长还是学弟都朝着这样的方向迈进,唯独我始终对於这样题材兴趣缺。
「昂哥,有妹呀载刚不好?」我问。
「还可以。」我说,而阿昂就从自己的短裤里掏出烟包,开始抽菸,顺带给了我一根,我一叼上他就帮我点菸,两人在车上敲着脚,等看看有没有会馆小姐要跑摊或下班,抽着抽着阿昂躺在车上没趣,前一根菸抽完又点了根菸,车上的小电视不断的重复着二十四小时的新闻。
要怎麽说呢?是缺乏挑战性,还是个性反骨。当我挨到这助理位置第三年,手上始终没有研究计划,更是懒得去学校参加会议,会把这样的我留下来的李教授也算神奇,不,应该说一开始答应接收我这没教授愿意收的学生就是一件奇事。而当时的我正沉迷於经典黑手党电影《教父》之中。在跟教授网路一对一面谈时,透露出了这点,李教授随口的那句:「你不如研究看看黑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