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不再反驳:“喏。”长庚立刻有了Jing神,蹦跳到姬无拂和孟长鹤身边,这段时日里,长庚和季母的好友孟长鹤已经很熟悉了。长庚一左一右拉住姬无拂和孟长鹤的手说:“那我们快点去吧,我只看一眼就回来,很快的。”“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只是这附近太安静了,不然就是在这多待两天也无妨。”姬无拂笑着安抚姪儿,带着她向百丈外的溪流方向走。姬无拂一动身,百来个先吃过干粮的卫士跟着动,她道:“不过百丈,走十个来回也才一刻钟,用不了这么多人。”于是,半数的卫士停下脚步,原地休息。溪流宽约三丈深一丈三,河床内遍布大大小小的圆润石块,路边有人踩出来的的斜坡小土路,垫了几个石头,勉强有个石梯的样子。卫士先行,姬无拂小心踩着不到脚长的土石路向下走,长庚手紧紧抓着姬无拂,小心翼翼伸出脚尖试探,踩了踩确认石头不会晃动,晃晃悠悠地往下走。照姬无拂的性子,三两步跳下去就行了,但此刻身边有孩子,只能慢慢的,走一步三回头看长庚的情况,时不时出声提醒:“小心些,别着急。”好不容易走下河,河床内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枯黄、一碰就碎的河草,腐烂在石缝里的小鱼虾蟹,重新被烈日晒出裂痕的圆石,只有泥土中尚且有两分shi气。脚才在石头上,隐隐能感到温热,这还是黄昏降温之后,可知正午该是如何滚烫。不远处有一块十人合抱大小的深色巨石,可能是山间滚落下来的,也可能是早年的天外来客。在巨石和河床的夹缝处,姬无拂看见了一节半腐烂的人腿。她侧过身,挡住长庚看往那个方向的视线:“要不了多久,这里还会是溪流的。”孩子的视角是不同的,长庚半蹲下,从一堆石头里选出一个最合心意的深绿色石头,放在手心刚好。她安静地盯着石头好久,说:“村里的老人说人死在河里了,可是河里只有石头,人为什么会死在河里,是摔下去了吗?”知生、知死,是每个孩子都要学习的,谁都避不开。姬无拂弯下腰轻抚长庚脑后散发:“人没有水是活不下去的,所以要为水争斗,应该是在岸上为了争夺水械斗,所以死了。我们该上去了。”背手示意卫士将河中尸身掩埋。长庚把石头放进袖兜,慢慢站起来,跟着孟长鹤回到路面,“水不在,斗争也无用,水在,自会流淌各家,为什么要争斗?”孟长鹤解答:“上游会截水,用瓢盆陶罐把水藏在家里、浇灌田地。但水就这么多,有的人藏得多了,河里的水就会少的更快,下游的人就更早地受渴。”“还有很多人受渴吗?”“不,现在是受饿了。天不下雨,田地不生,百姓流离是因为腹中饥饿。”长庚若有所思:“所以我们这次出来才带了这么多的粮食。我刚才还在想,既然缺水,为什么不带水。原来如此啊。那为什么我们不马上开始分发赈灾粮呢?”姬无拂点点姪儿脑门:“我们带的米粮可没有那么多,更多的是财帛,再用财帛去换米粮赈灾。百姓受灾逃亡多向城中去,村中人都不见了,又不见尸身,多半是在山中避难,或者在县城乞讨。”长庚用力点头:“我们要在人最多的地方发粮煮粥?”“差不多吧。”车队重新启程, 因接应的队伍迟迟不到,校尉的神情愈发紧张起来,难以想象福州刺史是遇到什么事了才会对秦王亲自带领的赈灾队伍不闻不问。或许是她们路线选择的太Jing准, 一路上她们经过的福州土地尸横遍野, 像最开始见到的稍微留有人的小村庄都不是最差的情况,每走一段路都能看见百姓□□摆在路边的尸体——太多的人连掩埋的Jing力都没有光顾着逃命了。为了防止疫病, 姬无拂让人全都烧去, 再埋掉。从第二日起, 姬无拂的表情也日渐凝重, 她的鼻尖就能嗅到挥之不去的臭味,这并非来自路边腐烂的人, 更像是活人的气息, 聚集的、长久未经清理的臭味。这味道并不难辨认, 大周给官吏十日一休沐假,但总有人不爱打理自己,难免有人身上会酝酿出淡淡的臭味。姬无拂现在闻到的, 就是浓烈十倍百倍的味道。即使她目光所及之处并未看见什么人,但她敢肯定有人跟在她们身后,且愈来愈多。校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卫士在中午归队, 在校尉的提议下,此后车队不再专门停下生火做饭, 而是日夜兼程地赶路,争取在两日内赶到福州的州治所闵县。扶风郡王跟长庚着绣虎走上秦王的马车,爵位不同马车的规制也有所区别,姬无拂所乘坐的马车要比长庚的要更宽大一些, 足以容纳数人并肩躺下休息。马车内,绣虎铺平长庚惯用的被褥, 笑说:“大王的意思是,郡王以后就和她同吃同住,直到闵县为止。”这是路程中车队最后一次长久地停留在野外,随时有可能来临的危机已经让姬无拂感到不安了。她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却很担忧长庚。明知这次出门带的人手足够多,但面对长庚,姬无拂依然不能放心,黄昏还未落,便催着长庚进自己的马车休息。“好。”长庚对此倒没有异议,接过宫人端来的温水漱口罢,任由绣虎帮着脱衣,窝进马车歇息。长庚今天在外试着自己骑马赶了一段路,实在有些累了,不多时便昏昏睡去。而姬无拂在外面和校尉说话:“我们走的这条路……我记得是福州境内最平坦的路的了,照理说哪怕干旱,这边向福州以外的地方求助也是最方便的,情况应该不会这么糟糕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