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所说的那么强,他就应该提前告知警方,让他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可是既然支持他这样做的原因如此丰满,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好问题,艾文也不知道答案。
不过这个问题出现得恰到好处,所以他靠在那里想啊想啊,直到地下走廊昏暗的顶灯轻轻一闪,霍登好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那里。确实是他,不过和之前又有点不一样了:不再有不合身的西服和玫瑰花,霍登穿了一身非常普通的衣服,好像他刚刚从托比亚斯星的房子里走出来一样。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狼狈。
这是艾文的第一个想法。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这是艾文说的第一句话。
这是一个相当合适的开场白,不至于显得像废话,也不至于勾起那段最可怕的回忆。霍登耸了耸肩,露出艾文熟悉的表情,偏头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你被通缉了。”艾文又说,“然后你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把飞行器停在外面?”
霍登慢慢搓了搓手。
“怎么,”他问,“你要告发我吗?”
他的语气和之前艾文刚刚抵达主星那次所听到的一样令虫生气。
“你还挺会演的。”于是艾文说,“先匿名跟我告发,然后在办公室跟我对峙,然后又搞出拍卖来。你这么会玩,怎么以前就那么憋屈呢?……我听说你和罗塞尔的雄主订婚过。”
艾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堆关于霍登的新鲜传闻里Jing准地挑出这一句的。或许他实在恨透了霍登总是一副满不在乎又高高在上的表情,于是打定主意把他从上面拽下来。霍登的经历对艾文来讲很陌生,但不知为何,这是他最常想的一句话。他想到写着「霍登和罗德订婚」的那条新闻时,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另一行字。霍登在他结婚当天给他发信息:你总会后悔的。
当时艾文只是很生气,但现在除了生气,他另外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感觉。
当霍登发出那条信息的时候,他想要激怒艾文吗?还是他在嫉妒谁,或是干脆地怨恨什么?
现在艾文知道答案了。
因为在哪个问题出口的刹那,霍登的表情非常轻微地扭曲了一瞬。
然后他恢复笑容:“是的。”
霍登手插在兜里,面部在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清:“你看到新闻了,对不对?你好奇吗?”
艾文没说话。
事实上,他发觉即使达成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目的,自己仍然没有因此充满快感。
相反,在那一瞬间,他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感受。
他没有机会想清那到底是什么,因为霍登继续往下了:
“我们那时候都很年轻。他从雄虫高等政治学校毕业,又在一场研究虫的联谊上认识我,手里拿着一个杯子,替我喝了一杯酒。……非常电影化的初见,是不是?他长得——我快要忘掉他当时是什么样子了。小矮个子,大眼睛,穿着西装。比我大上七八岁,但看起来非常年轻。非常年轻。”
霍登手里什么也没有,但他维持着那个古怪的微笑,对着空中举了举不存在的酒杯。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订婚非常顺利,他家里不太同意,但他认为虽然我出身不好,但前途不可限量。我也是那么想的,直到我被卷入一场学术造假。……有虫希望把我的研究成果交给另一只在团队里的雄虫,但我不高兴同意。中间又有一些弯弯绕绕,总之,我在当时的达兰克——当时还没有警戒所和监狱的区分,就说监狱吧——待了八个月。”
霍登把手收回去,做了一个遗憾的手势,好像那只虚拟的酒杯就此破碎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在狱中。”艾文突然说,“他们制作阿尔法的时候,你还没有出来。”
他上前一步,表情里带点盼望地问:
“所以你是后来才知道Sn2的事情的,是不是?你根本没法出来!”
霍登的表情在一瞬间显得非常令虫难以理解。
那是他脸上经常会出现的表情,每次艾文看见,就会警铃大作:霍登一定是要搞事情,或者至少说一些恶劣的话了。他几乎能够肯定霍登会再次粉碎自己本来也没多少的期待,他同时还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模模糊糊的,但它们都没有来得及成型。
因为霍登又耸了耸肩,然后说:“是,我当时不知道。”
艾文一下喘了一大口气出来。
“这让你好受点了吗?”霍登在原地跳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出来。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出狱,那样无论我自己有什么想法,都肯定会参与Sn2计划了。那时候就可以签署那种协议了,你知道吧?就是你签过的那种。……叫什么协议来着?算了,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协议?
艾文突然想起来了:他为了瑞安签的那份。承诺和瑞安正式结婚,随后永远不离婚的协议。
“我那时候还挺年轻的,就以为他会签一下。”霍登的语气非常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