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言羲等人尚沉浸在尽冬提起的共生一事的诧异中,朝云长老最先反应过来,他尝试跳离阵法,却让一道无形的屏障围困其中,他气急败坏喊道:「别听他的,一旦术法完成,锦尘就没命了!」他说……我会死?原来这才是尽冬的目的呀,不知为何我竟未因而动摇,或许在我心底深处早就等待着这样的结局了吧。
朝云长老此言一出,言羲毫不迟疑放出手中箭直向朝云长老而去,朝云长老本能地退后一步,可当箭头硬生生让那道无形屏障挡了下来,同时方旭迅雷般地衝向尽冬将剑搁在了他的颈上,尽冬毫不反抗、冷冷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瞪着朝云长老,眼中有疑惑、有气愤、更有心碎,终于他问出了那句话……。
「你是谁?」
尽冬与半夏一母同胞、一同长大,他又岂会认不出眼前的半夏并非半夏?只是他这大澈大悟的寂寥感染了我,我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他费尽心机走到今日,换来的却非期盼多年的重逢,不过那同情也仅是短短一瞬,我忘不了他对我族所犯下的罪,事到如今,有的只是他的咎由自取。
朝云长老挺直了身躯,大声自报身份:「我是朝云。」
这一刻,我彷彿在尽冬眼中看见了天地崩塌的绝望,他没有哭喊、没有表情,静得令人害怕,我想在朝云长老说出名字时,尽冬已然明瞭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参天塔的地牢中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老者……那人才是他最割捨不下的心上人。
方才衝动咬舌意图自尽,我的舌头此时裂了好大一口子,口腔全是血腥,唇边、下巴亦是沾了不少红血,但即便一张口便疼得厉害,我仍想说出心里话、说出这句压垮尽冬最后一点理智的锐利言词:「当年你的丹药误使半夏失控杀人而获死罪,她逃过了神殿的制裁,却死在你手上,是你亲手杀了半夏!」
我晓得我才那个真正杀死半夏的兇手,但现在我决定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因为我深知这才是对尽冬最残忍的报復。
我永远不会告诉他真相,我要他一生活在误杀半夏的痛苦中挣扎懊悔。
尽冬向来胸有成竹、骄矜自满,能瞧见他这般心如枯槁的行尸走rou之相也不枉我们这些年的苦心筹谋,方旭夺走了他的武器、将他牢牢綑缚,自始自终他像隻傀儡任人宰割,他仍无法从亲手杀死最爱之人的悔恨中醒来,又或许他寧愿永不醒来。
纵然尽冬落入言羲之手,我脚下的法阵依旧运行,朝云长老用尽法子都破解不了它,言羲也对尽冬软硬兼施要求他停止冥术,只是他早已听不进任何人的言语,死尸般丧着一张脸、欲哭却无泪。
我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自阿锦州出事后,这些年我未有一刻轻松喘息,言燁亡故、尽冬心碎,即使比不上我族承受的万分之一,也已是令人欣慰的结局了。
我曾立誓要洗刷青冥族冤屈、手刃仇者、保我族人平安,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若再见到那些过往的脸庞,我想我能昂首挺胸对他们说一声「好久不见」了吧……。
揹负数年的重担一下卸除,忽觉身子软绵而倒坐在地,方才一直警戒着还没发觉,眼下一放松下来才感到身体被掏空,呼吸越来越重、神智越来越朦胧,倒是朝云长老朝气十足地想方设法砸向法阵结界,尤其见我渐趋虚弱,他着急忙慌地指挥外头的巴夏士兵破坏法阵,可身为常人的他们又怎能抹得去冥术画出的阵图呢?
「锦尘!」
言羲慌乱地拿剑朝那看不见的屏障猛砍,微乱的发髻、淋漓的额间,向来沉稳的他竟会这般为我,实话说一句我并非不感动,可惜我们在错误的时空相遇,就算没有隐隐,身份之隔、家国之仇依旧横在我们之间。
朝云长老握起我的手替我号脉,我与他相识不过剎那,他磊落的性子倒是看个清楚,若我的命能换他一世,似乎也并非坏事,我相信他会替我照料残存的青冥族人,我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我放弃了生存,言羲却心坚石穿非要救我,他转身抓起尽冬衣领,狂躁喊道:「只要你救下锦尘,本王许诺你倾巴夏国之力遂你所愿!」
尽冬冷道:「我所愿……没了……消失得一乾二净……。」
「冥术博大Jing深,既能救回朝云,何尝找不回半夏芳魂?」
言羲一言点醒尽冬、令他醍醐灌顶,那寒冰般的眼神剎那恢復生机,言羲说得不错,冥术的极限在哪无人知晓,假如死而復生都能做到,招魂聚神真的可行也未可知啊。
尽冬朝我看了一眼,仅仅一眼我便懂了他的用意,在找到新的法子復生真正的半夏之前,他不会让我死,因为他无法确定将来是否还得用上我的命来换取半夏归来,万一又是一命换一命的关係,能换回曾经的大祭司的大概也唯有如今的大祭司了。
尽冬示意言羲松绑,言羲毫不犹豫,重获自由后尽冬双手结印、口中唸唸有词,同时地上的法阵开始逆向运转,原先无力的身躯渐渐地回復气力,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回轮到朝云长老倒在我的身上。
「朝云长老!」
他笑道:「真没想到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