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来到朝云谷第五个年头的初夏时分我迎来二十三岁的生辰,族人当中我算小辈,其实用不着惊扰眾人,可立果这闹腾的傢伙四处招摇宣传,最后成了一场小型宴会,也好,大家许久未曾欢庆过,就当作给了一个敞开吃喝的藉口吧。
我们生活拮据,单靠平时就地取材烧製陶器卖钱,能攒的银两实在不多,多亏朝云谷周围草药种类不少,其中有几样特别稀罕,藉由採药换钱才得以维持生计,毕竟我们全是逃犯,总不能上街讨生活,虽然吃穿用度寒酸得不行,起码我们活得自在,比起天牢族人,已是幸运万分。
筵席上,立果率先献上一首歌舞,怪不得她前阵子老不见人,原来躲着排练去了,她与我不同,手脚灵活得很,跳起舞来灵动活泼,好些年轻暗卫都让她勾去魂魄、目不转睛瞧着她一整晚。
不说神殿已毁、祭司无须守戒,即便神殿仍在,立果身为普通祭司也是能选择放弃祭司身份、谈婚论嫁的,看着这群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子们,不禁好奇其中是否有她的良人?青冥族人口本就不多,屠杀后更是所剩无几,繁衍后嗣、增加族人数量也是一大要事呢。
大伙儿闹得厉害,我对这种场合有些招架不住,寻了由头回屋清静清静,刚坐下倒了杯茶,隐隐正巧进屋,隐隐内向,想来也不适应外头的热闹。
「你也躲进来了。」我又倒了杯茶,推至桌面另一头,隐隐坐着喝了口茶,眼神飘忽、心神不定,「你不太对劲呀。」
「没有。」他撇头。
我轻拍桌面、手指着他道:「瞧,又不敢看我了,分明说谎,你要从实招来或是我自己听?」
隐隐本想逃之夭夭,一起身又想起逃了也无用,乖乖坐回椅上。
这五年经过一番苦练,我终于学会在不与人接触的情况下倾听对方心语,只是距离越远、越难听得清晰、体力也耗费良多,此外也习得一新招,这事知情者唯有隐隐及立果,不告诉其他族人是不希望他们牵扯过多,我希望他们安度一生,青冥族的仇由我一人来报就够了。
隐隐自知躲不过,一阵扭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红布包裹着、约手掌大小,是什么呢?
隐隐将其置于桌上,挠头羞怯,「送你的。」
打开一看,是隻陶俑娃娃,圆胖圆胖、色彩繽纷,不过雕刻粗糙得很,显然出自外行人之手,「你做的?」
「不好看,别嫌弃。」隐隐难为情的模样真稀奇,我忍不住微笑。
「今年礼物还算正常嘛。」
隐隐讶异问:「你知道?」
他啊,从我们相识起,每年我生辰必会准备点惊喜,寻常些的有彩石、木雕,特殊些的蛇蜕、甲虫壳也送过,最惊奇算是十四岁那年收到一隻活生生的大红蜘蛛,神殿还以为有人要暗害我、引起不小sao动,每回他总悄悄将寿礼放在我房中、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我早知晓,那些稀奇古怪的礼物除了他、还真没人会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出自谁手,该说他单纯还是傻呢?
想起往事,我不禁莞尔,「可惜以前那些礼物全和神殿一同烧毁在火海中了。」
「你一直收着?」
「你送的,当然得好好收着了。」隐隐嘴角微扬,表情变化不大的他偶尔会露出笑容,这时我老想调侃他,「你笑起来多好看,应该多笑的。」隐隐的脸有些泛红,是方才喝酒上头吗?
「你笑起来也好看,可是阿锦州出事后,不再像从前那样开怀大笑了。」
「我也想有朝一日再像从前那样笑着。」能开心,谁愿守着悲伤?
「会有那一日的。」隐隐眼神坚定,他的勇往直前总能让我在徬徨失落时找到前进的方向。
我望着手中的陶俑娃娃,欣慰一笑,「是,会有那一日的,一定会。」
莫名的吱喳声从门外传来,隐隐开门、立果和一群族人摔了进来,他们是靠着门偷听吗?我转头一瞧,窗边也躲着好几个,两名身手敏捷的暗卫甚至掛在屋顶,一被发现、眾人一哄而散,我还一头雾水搞不懂发生何事,隐隐也溜之大吉。
正好立果让门槛绊了一跤,让我有机会逮她回屋,我不解问她和其他人究竟在做什么,她往床铺一躺,像个大老爷撑着头、翘着腿,对我展露鄙视之色。
「人人都察觉了,你还看不出?」她挑着眉毛,相当不屑。
「什么?」
「你个没心没肺的,有能听人心声的冥术还不好好用,好歹听听他的心思啊。」
「怎么还骂上人了?你要我听谁的心思呢?」
立果从床上跳下,对着我的脑门一阵猛戳,大骂:「榆木脑袋、榆木脑袋、榆木脑袋!」
「疼啊!」我拍开她的手。
「疼什么疼,看苏隐隐这么惨我们才心疼。」
我急问:「隐隐怎么了?他受伤了?怎么没告诉我,我这就去问他。」
才起身,立果拉住我,「你等等,我问你,你这么关心他,到底心里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