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博驰的吉普还停在梁伟全大厦楼下,吴东把他直接拉回家。
巷口麻辣烫店是越夜越热闹,曾博驰晚上没吃饭,又是淋雨又是录口供,早就饥肠辘辘。
没等老板招呼,他就直接走进店里拿吃的。
在哪个餐厅曾博驰都习惯坐靠墙角的位置。
自己的背,不能对着门。
麻辣烫店的墙角位是张小桌子,位窄,地脏,又堆放着饮料箱,除非里里外外真没位置坐了,才会有人拉了椅子在小桌子旁侧坐下。
但今晚曾博驰的专属位置又被人占领了。
他还没开口,对方就扬起手跟他打招呼:曾先生。
曾博驰朝邻居张小姐点点头,见其他桌子都是成双结对,便还是走到那小桌子旁。
春月依然先于他开口:没人的,你坐。
恰好,曾博驰今晚不大想说话,喉咙里有火苗烧过的疼痛,既然邻居自动接过了话,他只需要点头摇头就行。
例如张小姐问:你的工作经常要加班吗?今晚也好晚呢。
他点头。
张小姐又问:哇,那这份工作肯定很累吧?
他下意识想点头,顿了一秒,摇摇头。
这样都不喊累啊?那曾先生一定是好喜欢这份工作呢。
张小姐的眉眼笑得乖顺,声音不高不低,像被温水泡开的槐花蜂蜜,滑进曾博驰耳朵里,淌过他不停翻涌酸楚的喉咙,最后落在他胸腔里,裹住他今晚被雨水浸得冰冷的心脏。
他抿住唇,点头的力气用得有点大。
阿璨这次没将两人的汤碗搞错,一碗清汤,一碗红汤。
但今晚曾博驰喉咙不适,其实不大想吃辣汤,忘了给老板交代了。
他拿着没掰开的筷子,想着不然叫老板给他重新换碗汤,突然对面推过来一面碗,白澄澄汤底的那一碗。
春月将自己的给他,再将他的拉到自己面前,细声说:你喉咙不舒服,别吃辣的了。
接着再起身去冰箱取了听王老吉,当着曾博驰的面拉开铁环,放到他面前:请你喝呀。
你能吃辣?曾博驰终于跟她说了今晚第一句话。
声音是真的哑,被砂纸来来回回搓磨过一样。
筷子将红油绿葱搅散,春月笑笑:没有能不能,只有中不中意。如果我不中意,那就不能吃;如果我中意的话
她夹起一箸面,嘟唇吹了吹:那就能吃。
曾博驰微怔,半响后才道:谢谢。
面前的女子似乎有食不语的习惯,曾博驰见她低头吃面,自己也掰开筷子嗦起来。
张小姐拿的rou菜和他倒是相似,不过分量没他点的多。
突然,张小姐唤来阿璨,让阿璨装碗开水给她。
开水来了,张小姐夹起蛋饺,在开水里洗了洗,再抛进他的碗里。
曾博驰又怔住了。
这个举动过线了,太像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你点的东西多,我吃不完的,这样洗泡一下,就不会太辣啦。
张小姐的眼角依然噙着笑,天花板刺白的白炽灯光线映在她黑眸里,隔着镜片,竟成了弯弯月牙。
辣汤将她的朱唇染成带血的玫瑰花瓣,许是不常吃辣,嘴唇已经不适应的微微肿起。
她探出嫣红舌尖舔过唇角,轻喘了口气,再拿起可乐吸了几口。
曾博驰低下头,专心吃面。
曾博驰记得上次,他吃完离店的时候张小姐还吃剩大半碗。
今晚他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吃得很慢,两人几乎是同时放下筷子。
两人一同从麻辣烫店离开。
内巷的路面坑洼不平,刚才那场大雨积了不少水洼,曾博驰穿着吴东买的塑胶拖鞋踩过水坑,而身边的姑娘还像个小孩,踮着脚尖跳过水洼。
于是曾博驰眼角总有一片白裙,飘起,落下。
春月也没主动再勾起话题,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到了七楼,春月突然问他:你回家后就准备睡了吗?
曾博驰不明所以,今晚他怕是睡不着了,摇摇头:还有些工作得做。
春月回了声好,上了楼。
曾博驰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嘴里衔了支烟,却迟迟没点燃。
只剩他一人,他可以静下心来回想今晚的事。
假设梁伟全坠楼地点是在他家。
如果是自殺,那自己在梁伟全家门口按门铃的时候,是不是再坚持多一分钟,或许就能将他拉回来?
而,如果他不是自殺的话,那那个时候他的家里难道有人?
那股让人犯怵的违和感又从尾椎骨往上攀爬,密密麻麻,啃噬着他的每一节脊椎。
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挠了挠头,将未点燃的纸烟丢下,起身去洗澡。
澡洗了一半,曾博驰头发上还带着泡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