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去,就要把他的故事生生地从心里扯出来,然后聆听他的痛苦,同情他的可悲,再嘲笑他的一生吗?”
老陈推了小秦一把,转过头还是那张阴蛰的脸。
他把头放在桌子上,困倦地闭起眼睛。
“你在这里杀了她,为什么?”
“她说,成年的男人就像一堆发臭的腐肉,臃肿恶俗,令她恶心,我知道她在说她前夫,我们都知道,她的前夫从少年时代就和她在一起,成年了就马上结的婚,可是结婚后却一直家暴她,直到被邻居从阳台上看到她前夫拽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报了警才离了婚,孩子还是判给了她。”
“操!”
“我还是接着刚才的话说吧,王楠主动要求我和她在一起的,她很有本事,甚至还给我爸找了份工作,我爸很开心,就让我去谢谢她,她把沾着口红的照片送给我,那是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很可爱,比现在更胖些,看起来精神却更好,她经常来我家,我写作业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看着我笑,说我真像他,我想她说的是她少年时代的前夫,偶尔她会突然压在我的后背,开始亲我的脖子,我没办法写作业,就想办法推开她,她就会缠得更紧,然后把口红印粘在我的衣领上,我不喜欢那样,昂贵的口红品质太好,粘在衣服上的口红印也更难洗,我拒绝过她好多次,她都不听,一直强硬地纠缠上来。”
那个孩子摇摇头,露出乞求的可怜眼神。
失控一般地,小秦又冲出来,回到那片厚实的玻璃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眼前少年的身影变得那么不真切,于是,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第七个死者,中心酒店,唯一一个受害者死后没有逃离的现场。
“你杀了他。”
小秦有点同情地看着他,“你必须说,一个人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王楠,她…她有一些奇怪的癖好,她喜欢年轻的孩子,差不多十六十七的,再大一点,成年的,她就厌恶至极,在我之前,她交过一个两年的小男友,那个人到了十八,王楠就跟他分手了。”
“为什么非说不可呢?我承认我是那个杀人狂,然后枪毙我就好了。”
是骗我爸的,我爸反应过来跟他打了一架,却只为了出气,根本没在乎我,我还得跟着齐京,他嗜酒如命,喝了酒就喜欢发疯,做的时候总是掐我脖子,我以为我会被他掐死,但他总在我快窒息的时候放手,我恨他,为什么不掐死我,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已经疯了,和他一样,也开始希望死,但又没办法自杀,就…就很痛苦,他亲我,大力地操我,那里流出血来,然后他又说爱我,让我杀了他,我感到很绝望,他从未那样温柔地吻我,我受不了,我把手放在他脖子的时候,他的眼睛还睁大着,松开后,他就不动了,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身体里的部分在他死的那一刻更加膨胀,他是真的很开心……”
他接过来,喝了两口,想把矿泉水还给小秦。
小秦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盯着他苍白皮肤下脆弱的青色血管发呆,然后把烟头重重地捻向自己的手心,一小片皮肤被烧伤,黑色的灰被轻而易举地抖落,他想起少年之前被人用烟头碾压胸口,赤裸的白色胸膛,独属于少年人的纤细和脆弱,就像伊甸园中那一颗青涩的苹果,无缘无故地勾起人吞食的欲望,他偷偷抬起头再看他一眼,无数颗泪就那样滑落,就像在犯罪。
老陈拍拍小秦的背,让他到旁边去休息,他不肯,就像根柱子一样站在那里。
小秦冲进去,把他拽起来,嘴里那根烟就要戳到他头上了。
“张禾是怎么回事?”
“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是在一家廉价的小酒馆里,因为是无证经营,甚至都不需要拿身份证,她让她的女儿把我骗过来,那时候,她女儿才十二岁,我没有想过她会骗人,王楠一见面就开始脱衣服,直到一丝不挂,我第一次看见女性的裸体,她身材很好,生育过后,两个乳房肿大地挂在那里,我看着她,情不自禁地起了反应……她缠上来,把丰盈的乳房压在我的胸口,我听到我的胸膛如擂鼓般地狂跳,她技巧很好,轻巧的手指总能带起我一阵阵的战栗,我没戴套,她就让我射在她的里面,食髓知味般地,我经常和她厮混在一起,不知疲倦地做爱,那种快感使我麻木,我甚至觉得自己因此爱上了她。”
“我……”
无人的郊外,天蓝地像学生洗净发白的高中校服,明媚地找不到一点污迹。
又回到那间阴暗的房间,隔着一扇玻璃,老陈注视着眼前年轻又苍老的少年。
小秦看着角落里乱七八糟的垃圾开始出神,那里应该原先有一张床,沾染过他们二人痛苦的体液,身体交叠在一起,从心脏开始传递那份痛处,两个人通过膨胀的欲望和身体的痛苦共同蚕食彼此的灵魂。
小秦从旁边的草丛里走过来,把一瓶矿泉水拧开了,递给他。
“你还要说很多话,留着吧。”
那个孩子抬起头,在小秦的烟里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