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和蚊虫郁郁沸沸在她耳边交互纷扰,把陆颜渊的思绪拉回眼下的炎热地狱。
好热。
陆颜渊翻了个身,她把视线落向屋子里唯一的小窗,小窗被从外面被反锁,不然她也许能努努力从那狭隘的小口翻出去。
只能靠分散注意力来转移身体上的不适,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出头,放在平常,这个时间点该上检疫学了,教授出了名的严格。
该说幸亏现在放暑假吗?不会被扣分,但搞失踪也不会有人发现,室友放假前一天就回老家了,那天回来老家也没特地知会室友一声,虽然室友是个话唠,可陆颜渊本就不爱回讯息,不读不回是常态,室友应是没办法发现她被软禁了。
陆颜渊越想越绝望,等父亲气消是不可能的,别气出病就不错了,只希望父亲在开学前法外开恩放她回去。
身心煎熬时,体感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漫长,又一滴汗沿着额头差点落进眼睛里,最终顺着下颚滩到地面,她感觉晕呼呼的,像是处于中暑的边缘,闭上眼睛,思维开始发散。
阿偃,陈言偃,方才蔡婶与王婶八卦的另一位主角,也是这次回家父亲让她与之处对象的邻居。
陆颜渊并不讨厌陈言偃,他们年龄相仿,儿时几乎是一起度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去礁溪抓鱼那次他也在,甚至陈言偃的名字都是陆明取的,她不是很理解父亲的执念。
陆颜渊的父亲陆明,不仅是村长,也是村里学问最高的,村里只要有新生儿,大部分的人会寻求陆明帮忙命名,但父亲也只是用孔子的学生来取名,后几年父亲记忆力大不如前,有时会不小心取过重复的名字,还是陆颜渊在一旁打暗示提醒才没有造成重名的尴尬。
陆颜渊每每总想,陆明如此自负,自诩为孔子,既这么想当孔子,何不改名叫陆孔子、陆孔丘、陆仲尼。
其实村民们何尝不想自己为儿子命名,可他们自觉文化学识不高,留在骨子里的自卑,深怕取了个以后会让孩子抬不起头的名,虽说陆颜渊并不认为陆明取的名字有多高尚,取自历史上的名人也不会走上同样的路。
就如同陈言偃。
陈言偃确实是个好人,但陆颜渊对他最大的印象只有憨厚老实,毫无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相处上更像兄弟,陆颜渊很难想像他们牵手、接吻的场景。
父亲为陈言偃取的名字说来讽刺,除了孝顺这点,他与历史上的言偃基本上毫无关联性,不仅不善音律,也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相反力气与体力高得吓人,天赋点倒是点在了种田上面,陆颜渊觉得他还不如叫冉耕,其实他们村里叫冉耕的现在进城里的国营企业工作去了,也就是刚才蔡婶和王婶提到的阿耕。
父亲取的这些名字,陆颜渊少时没什么想法,年岁越大,总会因为这些名字让她有种被迫与他人强行牵扯联系在一起的不适感,这也是她上了大学后不常回家的原因之一。
虽然她不讨厌村里的人,只是觉得没有归属感,村里的人待她和蔼亲切,其实挑不出太大的毛病,可对于陆颜渊来说,养她二十几年的父亲也都快被划分成陌生人的范围了。
父亲只为男婴取名,陆颜渊是个意外,她的名字取自孔子得力门生颜回,陆明当初有多期待陆颜渊是男孩,失望就有多大,得知陆颜渊是女娃后,他把颜回这名留给了陆颜渊未来的弟弟,而给陆颜渊取了颜回的字颜渊。
后来真正的颜回出生,她好像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只能任凭父亲擅自把她推给陈家,真可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媒妁之言,当时是如何拒绝父亲的提议呢?
一个想法毫无预兆地钻进她脑海里,陆颜渊选择了看似永绝无患实际却是最笨的方法。
爸...我喜欢女人。
父亲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嘴里叼着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陆颜渊见他慢条斯理地把烟先捻熄,才抬手而来。
*
山上闷shi,下午三点差不多是气温最高的时候,白渚思简单扎了个马尾,挑染过的烟蓝色发尾随着她的步伐在脑后晃来晃去。
这几天老被辅导员念念叨叨,一下说让她把头发染回来,一下又让她穿长袖遮一下手腕上的纹身,说她这样吊儿啷当的模样没办法给小孩子树立好榜样,可白渚思根本懒得理那秃头,隔天她把在校两年拿到手软的各种奖状打印出来塞满那位辅导员的学校信箱。
都什么年代了还这般封建,何况大学生不就该自由放肆吗?隔壁美院的可是把头发整得更五颜六色,她左手腕内侧那只小鹿也不是夸张的大花臂,谁要为了来山上帮忙支教特地委屈自己。
况且谁说染头纹身就不能有老师的样子?我染头我纹身,但我是个好老师。
白渚思推了推鼻梁上根本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又随意抚过身上她前几天刚买的衬衫,毫无印花非常朴素无趣的白衬衫,她平常没什么穿去正式场合的衣服,衬衫大多是有印花的复古衬衫。
她又打开手机的前置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