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初上,港岛正是繁华迷乱时分。
寸土寸金的地界,占数百亩建了一座万国饭店,每日里迎来送往,宾客非富即贵,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经理领一众服务生等在大厅,看一眼正中悬着的瑞士钟,差五分晚八点,算一算也快到时间。
果然,他整理衣襟的空档,饭店门口有了动静。
十来辆轿车驶来,排一条长龙似的停下,保镖从车上下来分列两边,动作干净利落,个个西装墨镜,不苟言笑,活生生的煞神恶佛。
而从中间车上下来的年轻男人,便与他们不同。
手里把玩一串佛珠,身穿上世纪流行的中山装,头发拢在脑后,鼻梁架一副细边银丝镜,像是儒雅的读书人。
经理赶忙迎上去,他身边的助理草木皆兵,立刻伸手去拦,经理尴尬笑笑,后退几步。
马先生到了?男人说的不是中文。
已经在顶层了,经理一边带路,一边回答,能在这里做到管理层的位置,自然要有些本事。
今日早晨才紧急接到通知,从泰国来的贵客要在万国饭店谈生意,至于谈什么样的生意,大家心知肚明。
新加坡的马先生是此处常客,出手大方,讲的话也好听,靠着一张嘴打通了发财路,在东南亚,西亚,远至南非都有门道,身家攒了起来,脾气也大了,能让马先生提前等着的人不算多,足见眼前的男人不简单。
顶层包房一派中式设计,古朴对开雕花檀木门从外打开,便听里面传来爽朗笑声。
早就听闻大公子,今日一见果真龙章凤姿,马先生双手合十,摆个不太标准的泰礼,对来人毫不吝惜夸赞。
马先生客气,陈燕真回礼,佛珠合在掌心,明明笑着,眼神里却总有一层凉意,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
饶是在道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马祥也不禁发怵,头一回跟陈家做生意,没想到大公子竟然亲自来了。
泰国陈家,祖上是chao州人,清末逃难下南洋给人家当劳工,安生些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可偏偏人家老祖宗心思活络,挖黄金,做马帮,贩鸦片,但凡跟钱沾边的活计干了个遍,发迹至今百余年,稳坐泰国乃至整个东南亚头把交椅。
这一代的当家人陈柏山年逾六旬,看淡世俗,从曼谷搬到了清迈颐养天年,膝下只一子,近几年家族生意基本上全由大公子打理。
陈先生近来可好?马祥与他寒暄,做出请的姿势,在议事厅坐下。
陈燕真略微点头,不再与他寒暄,直切正题,我现在手上有一批货,政府盯得紧,不知道马先生有没有良策?
什么货?
军火,陈燕真抿一口茶,佛珠从他指尖一颗颗捻过,沾过血的手还敢念佛,真不怕报应。
原先的路子倒也不是不能运,只是近来政府装备短缺,行个方便就想分走他四成的货,狮子大开口,太贪心。
经理一直守在门外,直到一个钟头后,里面有人出来吩咐上菜,便知道他们这场生意谈完了,马先生的笑声一声接一声,看来结果很合心意。
三十道菜,样样别出心裁,还没等上齐,陈燕真随便吃两口,随口问阿昆,明早几点航班?
七点十分。
听出话外逐客意,马祥也不再留,起身同他辞别。
他们这样的人,有钱便是千好万好称兄道弟,没有利益,哪怕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了十年饭,也不过云烟,说散就散。
出包房,卧室在另一边,走廊绕到一半,香艳场景闯入视野。
一对少男少女搂在一起吻得热火朝天,女孩子上衣半解,穿过膝校服裙,露出一截纤细小腿,白嫩光滑,陈燕真记起上个月旁人送的一柄玉如意,通体透白无暇,当时爱若珍宝,现在想来不过如此。
一时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被那女孩子忽然睁开的眼睛逮个正着,她不惊也不慌,仍然由着别人肆意亲她,只是已心不在焉,凌乱迷离的眼神略过凶神恶煞的保镖,似笑非笑,锁在陈燕真身上。
倒是有点意思。
陈燕真动了其他念头,眸色暗了暗,而跟在他身后的阿昆却全然不懂俗事的模样,立刻警觉,摸上别在腰间的手枪。
万国饭店一早就清空了所有客人,今晚整个顶层不接待外客,专为大公子的生意,况且各个出口都有他们的人把守,连苍蝇也别想飞进来,这两个人出现得不是时候。
陈燕真抬手拦下阿昆的动作,示意保镖全都退下。
动静惊了那男孩,一回神见有人盯着,脸上一阵窘迫,差些站不稳,急忙整理衣衫,方才裤子下还鼓起的一团,瞬间偃旗息鼓软趴趴,果真没出息。
庄织瞥他一眼,轻蔑明显,一把将他推开,仿佛刚才的亲热只是假象,他们不过是陌路人罢了。
你走吧,明日会有人接你母亲住院,在港岛讲中文的人不多,她还带着江南口音,软得像天边云。
学校里的穷小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