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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山林之中,燥热惹得虫鸣不已,更为这江南夏天的闷热添了几丝烦闷。可在平静的夏夜之中,却有一人既无心欣赏这林间月夜,也无心烦闷这聒噪虫鸣。
那个魁梧壮硕的高大男人狼狈无比,每一步都踉跄不已,东倒西歪的步伐找不准重心,仿佛下一刻这个如大山般雄壮的rou体就会直接倾倒一侧,沉沉地砸落在地。
即使是在深夜的山林中,月光照耀下的视野也不至於太过昏暗,但那个高大壮汉却是会摇摇晃晃地朝树干撞上去,直到整个身子被撞的一摇,他才能反应过来。
直到这个高大人影走到月光之下时,才会发现,原来这个往日强悍不已的男人此时已经睁不开双目。
不止如此,壮汉的皮肤仿佛被大火灼烧一般溃烂,阳刚粗犷的面庞此时焦烂一片,皮开rou绽。这个不成人形的魁梧男人仿佛身体内火了一般,浑身都散发如熊熊烈焰般的热意,每走一步都会带起一股热浪,将飞虫鸟兽都吓得离他远去。
这个壮汉如同行屍走rou一般,没有方向,不会思考,只是不停地拖濒临极限的身体,向不知道何方迈出沉重的步伐。
这个男人早已失去了神智,他本应与那些恶徒们同归於尽,如果他还尚存一丝理智,那麽这位大侠一定会那麽做。可如今这个男人身上只剩下了本能,求生的本能拖这具身体远离了属於他的「战场」。
可除了那份义气之外,在这个男人的心底深处,或许本也有一丝向死之心。有那麽一刻,他想,或许一死了之,便能在九泉之下,向那个人寻到一份答案……
浪荡不羁,天高地远,这八个字便道尽神龙大侠的一生。可纵是这样一个逍遥浪子,也有过几许遗憾,一丝执念。
那份执念,来自一个他亲手杀死的人。那是他的生平挚友,是他的异姓兄弟……也是他从未说出口的一份悸动。
幽,那是这个洒脱爷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名字。即使那个少年已在自己手中香消玉殒。这个壮汉如今疲惫不堪的内心开始走马观花,与少年相处的往日时光,那段最为耀眼的日子,在卫大侠的心中回放。
初见不过一面之交,却得对方仗义相助,那个仁善温良的少年说,「萍水相逢亦是前世之缘,举手之劳为报冥冥之恩。拂袖之缘,却也是命中注定。」
再见亦是不期而遇,却遇得一生知己。玲珑心,琉璃骨,少年明明看似纯真懵懂,但自己的一切都仿佛逃不过少年的眼睛。可那份相知相交,却是填补了男人自己都未察觉的心中一角。
那一日,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笑说,「就算是卫大侠,也是会感到寂寞的吧。呵呵,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若是卫大侠哪日感到无聊,便来听我弹奏一曲罢,虽是拙作,但应也可消磨这寂寥时光。」
男人是个粗人,不懂雅乐,但少年却不在意,虽是遭到百般推脱,但还是三番五次邀请男人。
男人推搡不过,只得一次又一次听少年演奏,男人很喜欢少年的琴声,可他一介武夫,纵使心中感动无比,却也说不出什麽高雅的见解。
可少年每次都只是笑说,「阳春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好,只要能让听者高兴,那麽就并无高下之分。换言之,只要卫大侠听的开心,那我也满足了。」
不知从何时起,听少年演奏成了男人的习惯,只是比起那动听的旋律,男人的视线却慢慢地再也移不开那专心致志拨琴的少年。
相处的时间虽是短暂,但却成为了男人最为快乐和安心的时光。向来居无定所的游龙,也慢慢地时不时都会回到那个小城,只为再听友人弹奏一曲。
相逢相遇,相知相交,从最开始的「卫大侠」到「卫大哥」,从「小先生」到「幽弟」。两人义结金兰,饮酒作乐,相谈甚欢。
男人是一个孤儿,他虽然友人遍布天下,但是却没有一个地方能让这个漂泊无依的男人驻足。可遇到少年之後,男人觉得自己仿佛有了亲人,有了家……有少年在的地方,成为了他的家。
花灯之夜,戏台搭好,少年身姿婉转,剑舞如风,台下人拍手叫好,而男人却是目不转睛。
在这红尘滚滚中,少年却似不染凡尘,薄袖轻舞,剑影斑驳,仿若天人。只此一目,便仿佛烙在男人眼中,再无法忘记。从那天起,男人才发觉到,自己心里对少年的情感,早已不是兄弟友人那般简单。
少年如出水芙蓉,笑对男人说道,「知道卫大哥要来看,我还偷偷练了挺久的……呵呵,若是卫大哥喜欢就好。」
男人当然喜欢,但他这个粗人除了「喜欢,喜欢得紧」之外,却是再无话可说。男人也想如同台下书生那般口若悬河地夸赞自己的幽弟,但话要出口却是结结巴巴,想好的话语也断断续续,可少年看男人这般笨拙模样,却是笑了。
那段青涩时光,是男人无法割舍的宝藏,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那日,少年寂寞地笑,告诉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