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循着力道脱手而出、乘着无形的气流而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咕噜一声沉进了水里。
深深地、沉进了看不见光的海底。
罗心情超差地瞪着水面逐渐平息的涟漪,咬紧的牙齿因为太过用力都有点发酸了。
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感到可悲。
哪怕坐拥了昔日父亲梦寐以求却至死都没能凑齐的专家诊疗团队,哪怕在他们战战兢兢为他体检后意识到了铂铅病并不是传染病而放松下来,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这并不能对他的病情有什么作用。
重金聘请并且由北海最强雇佣兵团队保驾护航的医生也绝非泛泛之辈,在进入状态之后他们的效率非常之高。根据化验和拍片的结果,他们判断铂铅病实际上是一种未知的重金属在血ye中堆积导致的中毒。这和罗父亲的判断如出一辙。
这并不是触之即死的猛毒,也并非该焚城清洗的传染病。
所以弗雷凡斯其实并不是发生了传染病,真相是那里的人们因为长期开采接触铂铅,导致重金属因子富集,在这一百年里通过血脉传承而逐渐汇聚到了子代和孙代的身体里。
在弗雷凡斯发生的这一切本该可以阻止,如果在开采铂铅矿之前就做足了足够的功课;如果在发病后将病因公布出去;甚至如果在围困弗雷凡斯后,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那起震惊世界的灭国惨案就不会发生。
那并不是天降的灾难,而是人类导致的祸患。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面面相觑的医生们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别忘了我们签了保密合同。
年纪最长的那个医生,面沉如水的环顾一圈,也不去点明在场各位医生到底有怎样的想法,他只是舔了舔起皮的唇,用干涩的嗓音一锤定音;
做我们该做的事吧,先来讨论治疗方案。
而罗看着他们,只是想冷笑,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世界政府为了钱财而干了什么好事!
但激烈的仇恨和快意冷却后,却只留下空洞的残烬。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看过父亲的研究笔记,发生在弗雷凡斯的重金属中毒是非常特别的案例,通常误服食重金属后需要尽快抢救排除毒素,然而弗雷凡斯的铂铅病却是三代人一点点摄入了重金属导致该毒素完全累积在身体中,铂铅并不只是存在于胃或是肠道中,而是已经在漫长时间中根深蒂固地根植于血ye中,造成身体组织的病变。即使父亲已竭尽全力,即使他已经是弗雷凡斯举国最优秀的医者却仍旧没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那他们呢?芙芦拉啊,他们真的能救我吗?
看着医生们焦灼而激烈的小声辩论,被搁置在一边的罗本人只感觉到一种荒谬却难以遏制的怀疑。
想着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空气,罗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所医院,不知不觉间游荡到了码头附近。但即使站在最广袤最自由的大海旁,他也能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未来绝非如其一般无拘无束。
从父母多年行医经验中判断出的结论,仅剩的两年时光犹如一条绞索一般,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
芙芦拉,我、真的能得救吗?
罗没有去找芙芦拉,只是默默地看着翻涌不息的chao水,在心里回忆那犹如支柱一般,对着自己微笑的女孩的面容。
他想要毁灭,想要救赎,想要能杀死所有高高在上坐视弗雷凡斯死去的世界政府高层,又想要能堂堂正正地回到父母和修女的面前,告诉他们,我一定能成为出色的大人。
矛盾而复杂的心情交错,让他愈发烦闷,尤其是不远处还有那响个不停的声音烦死了臭小鬼们!就不能换个地方打架吗!
罗近乎是恼怒地看向不远处偏僻的小巷子里,瞪着里面头发五颜六色的一群小鬼们互相殴打的模样,感到一股不可遏制的恶意从心中升起。
其实他路过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也因为离得不远而听清楚了原来打人的三个小孩和被打的那个是兄弟,只是因为被打的那个小鬼格外弱一些,让父亲失望了,就遭受了同胞兄弟的欺凌,但他并不想理会这种因为生活太幸福而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的愚蠢小鬼们!
多么可笑、多么可耻!父母、菈米,还有修女和无数他的同学,那么多的好人和好孩子都没能活下来,凭什么要他去做正义的英雄去阻止这闹剧一样的霸凌?
他可没有什么多余的正义感,要去拯救或者纠正这种无病呻yin的小鬼!
可这些小鬼就不能安静点吗!打人也就罢了还嘴巴里吵吵闹闹个不停!烦死了啊!搞得他连回忆芙芦拉的声音的时候都掺杂了小鬼难听的哭求。
瞧啊,那个没用的小鬼在哭呢。还喊着爸爸救命,这种懦弱的没有觉悟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上!
我说你们,无聊地把戏差不多一点吧?
罗冷着脸、打断了这堆一眼看过去才五六岁的小鬼们的游戏。他知道这是迁怒,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