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珍这才缓缓松开他的衣袍,垂下的眼眸仍旧是无光的,却有情绪在酝酿。
你不要骗我,你一定要来。
妙槐风风火火回了寺,师兄们见他空手回来还很讶异:“妙槐,你居然没买东西?”
妙槐尴尬一笑,打着哈哈绕过去,心虚问道:“师父呢?”
“算你走运,师父去灵缘寺了,一月以后才回来。”
天助我也。妙槐心头一喜,明日偷摸下山也不会被抓住了。
次日,他大清早就下山了,记挂着那位可怜的女施主,他想着今日也好好地给她补补,他把自己所有攒的钱都带上了,想着留给她治病。
妙槐从小到大被爱护长大,无忧无虑,见不得人受苦,此番下山见了那苦命女子,怀着一腔热血就想着要帮帮她。
赶到她门前时,妙槐又买了许多新鲜菜,还给她带了些热气腾腾的甜糕。
妙槐轻轻敲门:“施主,你在吗?”
缓慢的脚步声传来,门轻轻开了,室内居然点着灯,妙槐有些惊讶。
虞珍还是穿着一身陈旧的莲红布裙,拄杖来给他开门。妙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她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虽然那张清丽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
“给,施主吃些甜糕。”妙槐将手中的甜糕递给她,顺手就扶着她进了房。
虞珍捏着那温热的甜糕,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咬着。
从小到大,除了过世的母亲再也没有谁对她这么好了。
妙槐扶她坐下就去小厨房放菜了,回来的时候在屋子门口看了许久。这处离镇里远,外头只有些草木乱石。
妙槐皱起眉头,这位女施主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她一个弱女子可怎么是好。
还是替她修个篱笆把屋子围起来,看起来会安全些。打定了主意,妙槐便决定迅速动作起来。
虞珍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除了午时他端来饭菜同她一起吃饭,他好似一直在屋子外头忙活着。
直到天黑,妙槐才将将把篱笆修好,那不甚精巧的粗木篱笆把两间木屋围起来,他满头大汗地站起来。
虞珍坐在门口一直听着他的动静,妙槐这才笑着过来扶她,声音清亮:“施主,贫僧修好了篱笆,这样以后出门的时候要记得开这个门。”
妙槐扶着她走了一遍,又送她进屋坐着。虞珍直到他这又是要走了,果不其然他开口道:“施主,贫僧要回寺了,明日再来。”
虞珍点点头,听他轻快地走掉,又开始盼着明日他来。
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这屋子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财产。从小到大,因为眼盲受了不少欺负,她渐渐沉默下来,不爱说话。
每日磕磕绊绊出去买干粮和药,就这样在黑暗中日复一日的生活。
直到昨天,她死水一般的潦草生活好像活了过来。有人不厌其烦地对她絮絮叨叨,耐心地扶着她走路,按时给她做菜,还替她修篱笆。
这样好,待她这样好。
她知道不应该这么快开始期盼起来,可是溺水已久的人骤然得救总是免不了想抓住这块浮木。
她在黑暗中沉寂了太久,习惯在人群中被无视,习惯磕磕绊绊将就生活,现下有个人看着她在意她,她便忍不住想要抓住他。
她看不见他的样子,只知道身量比她高,十分爱笑,声音总是清亮明朗。她喜欢听他笑,喜欢听他说话。
虞珍想要他天天来陪她。
妙槐也果然天天来陪她了,今日给她添置了晾衣服的架子,帮她抱着床褥出去晒太阳。
明日给她带来两双柔软的绣鞋,并几支好看的发钗。
后日又采了寺里的淡紫桐花摆在她床前,花朵的清香散了满屋子。
每日都变着法子给她做菜,某日还带了个外头买的烤鸭给她吃。
她安静地吃完,听他收拾桌子的时候还小声念叨着:“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弟子没有杀生,阿弥陀佛。”
她忍不住悄悄抿嘴笑起来。
下午的时候,外头风柔柔的,阳光轻轻晒下来,妙槐同她一起坐在篱笆院子里,给她念那些有意思的话本。
“小生自遇春容,日夜想念。这更阑时节,破些工夫,吟其珠玉,玩其精神。傥然梦里相亲,也当春风一度……”
妙槐越念越古怪,一下子停了,骤然合上书,仔细看那书封上四个大字——《牡丹亭记》。
瞧着是正经书啊。妙槐小心看虞珍一眼,虞珍温温柔柔笑着,专注地听他念书。妙槐是个单纯的小和尚,不通情事,但也觉得这段话轻佻得紧,无论如何念不下去了,打着哈哈说天色暗了,要扶虞珍回屋子里。
虞珍没什么异议,随他进了屋子,妙槐又去替她开始熬药了。
前些日子他便另寻了个大夫,虽然年纪轻轻,但听说医术了得,妙槐就领着虞珍去看了看,大夫重新给开了药。
那药香悠远绵长,妙槐一边添柴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