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决从来不是一个善于揣测人心思的人,或许在他一贯的认知里,别人怎么想的根本就不重要,那些想法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不能影响他的判断和决定,更改变不了他。
他最没耐心去探究周围的人在想什么,唯独沈宜安,他曾绞尽脑汁反复探寻却仍然弄不明白她。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是喜是怒?她究竟怎样才能从心里接受她已经成为他妻子的事实。
他受不了她的沉默和冷待,对于闻人决而言,沈宜安比他看过的最诡变莫测的兵法还要难以理解。
沈宜安在挣扎,扭动着自己的手腕,想要脱离他的掌控。闻人决低头看向她纤细脆弱的手腕,仿佛轻轻一碰,便能折断。
他终是心软,先放了手。
可他这份心软没能换来女子的坦诚,沈宜安不发一言绕过他,又一次从他身边逃离。
闻人决气的笑了,转眼看见门边乖乖蹲着的狼犬,他双眸眯了一下,伸手一指门口,狼犬极通人性,立刻摇着尾巴横在门口。沈宜安被它拦住去路,站在原地,小脸泛白,她习惯性地回头寻找冉姑姑和莲香,这才发觉屋里除了她和闻人决已经没有别人了。
她想起来,方才冉姑姑和莲香送小孟氏和钟月荷出去,就没再回来。
那只狼犬黑亮的眼睛瞪着她,冲她叫了两声。
沈宜安退了两步,万般无奈之下才回过头,颤声道:“将军……”
只见闻人决已经收起了脸上的急迫,在她方才坐过的位子上坐下,随意拿起琉璃盘中她吃了一半的葡萄,扔进嘴里。
他目光好整以暇看着她,问道:“怎么?公主又不想走了?”
沈宜安听着身后的哈哈喘息声越来越近,艰难开口:“你叫它别离我那么近。”
闻人决觉得好笑,轻嗤一声:“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谁说要求他!
沈宜安嘴角紧抿,就是不想对他开这个口,凭什么他一句话,她就得乖乖服软。
那只狼犬的喘声越来越近,沈宜安感受到它喷在自己腿上的热气,眼眸轻颤,眼角泪光涌现。
她不知不觉竟被逼得红了眼圈。
闻人决先前冷眼看着,并不觉得如何,此时看见她那双含泪的水眸,却是心口一阵抽疼。
他后悔了,早知她性情如此,再是怒火烧心也不该如此逼她。
男人一个健步横跨过案几,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
“别哭,我与公主开个玩笑。”闻人决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柔声哄道:“它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又憨又傻,我今日在军营碰上贺时了,他与你有些亲戚吧,这狗是贺时带到军营的,军营里不许养狗,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顾去擦女子脸上落不完的眼泪。
“你不喜欢,我就让邹诚把它送走。”
闻人决低声保证,见她还在哭,心中如火焚一般。他此时此刻终于承认了,他拿沈宜安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想说就不说吧。”也不是事事都得从她口中得知。
闻人决深呼一口气,道:“要走吗?我抱你出去?”她爱做什么都行,只一点,别再掉眼泪了。
沈宜安红着眼睛不回答,他只好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走到门口时,狼犬在边上呜咽一声,听着有几分可怜,闻人决皱起眉,刚想驱赶,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一扯他袖子,他低下头听见她小声说道:“留着。”
他一时弄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你是让我留在这?”
沈宜安闷声说:“我说的是狗。”
第29章 融化这块冰
那双刚哭过的眼睛水润润的,浅浅地一抬眸,便叫人忍不住深陷。她化去一身冷漠,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敛去矜持和骄傲,她也不过是个刚刚十七岁的小姑娘。
闻人决低低一笑,心想,他一个大男人与她计较什么呢?她从小长在皇宫,身为公主千娇百宠,即便后来淑妃去世,也有纪王妃这个亲姨母将她宠得如珠如宝。她能接触到的大抵都是如柳千鸿那般才高傲岸的世家公子,像他这样舞刀弄枪,从小就在战场上拼杀的野蛮之人,或许从来就不在她作为夫君的考量中。
贺时那句话有理,她不了解他,对他的世界一无所知,且一心认为自己是在履行一国公主的责任,成为他的妻子,只为防止他拥兵自重,对沈氏江山不利。
如此想来,要她对他推心置腹,像寻常女子依赖自己的夫君那样依赖他,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想明白这些,闻人决心里堵得那口气总算是顺下去了。
他掂了掂怀中人的重量,觉得委实轻了些,她整日不知道吃的什么,一天比一天瘦。
闻人决将人抱到蘅芜院的主屋,轻轻放在那张黄花梨雕花美人榻上,沈宜安眼睛红红的,小声道了句谢:“将军能先出去吗?我需要收拾一下。”
闻人决先前都把她招惹哭了,此时哪敢不应,连忙快步走出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