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叶文廷没有睡觉,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他彻夜的失眠,看着天棚,睁眼到天明。第二日,按时起床去上班,还好并没有手术安排,主任注意到他休息不好的样子,就问他,“你是不是累了?没休息好?”
“叶文廷!”
路灯下的木椅上,坐着两个悄然无语的人,默默的,静坐,从日落,到黄昏,到傍晚,再到深夜,她起身寂寥的走掉,他却只能扭头看着,抿紧唇,红着眼眶,无法张口挽留。
“有,而且还是个追了十多年,也没追上的硬骨头,我现在正准备跪着求她去。”
“那我辞职算了。”
叶文廷看看主任,“我现在要去处理这辈子最大的事,你能不能给我几天假?”
“我为什么不能来?”她的问话,他听着就有气。
他停住脚步,回头,语气很平静,“主任,等我成功了,就请你吃喜糖喝喜酒。”
主任摇摇头,“你克服一下,真的不行。”
人是奇怪的。心里一直梗着劲儿,憋着口气,你可以揣着那个鼓鼓的信念翻越高山,穿越海洋,卑躬屈膝的忍耐,卧薪尝胆的孤独奋斗,不为别的,只为那人轻之又轻的不经意一句话,并为此等待多年,它被你束之高阁奉做神明,指引着你远航的方向。哪一天,你终于得到了一心想要的那句话,那个认可,你以为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在一切都如愿以偿以后,你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喜悦,那个被破译的咒语解除了,可松懈下来没了压力的你也同时感觉到失去了方向感,为之奋斗的方向一下就没了,一切仿佛变得毫无意义,重归了原点,你感到失望和无所事事,不由的茫然起来,不知自己是为谁而活,活着为了什么?以后还能再为什么而忙碌?有一天,你终于有了点领悟,那憋着的口恶气,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你不可或缺的伴侣和精神支柱,你对它既爱又恨,若即若离,却毫无办法。人就是这样的奇怪。
“买菜去了,一会儿回来。”
“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认真,如果你不能给我假,我就辞职。”
“主任,我想请几天假。”
“那我给你一天的时间立马搞定她!有把握吗?”就好像平时问他手术是否有把握一样。
“用不用我替你说几句好话,助助阵?”
“说不准。”
有些话是真的,却听起来很假;有些话是假的,却令人毋庸置疑。
“有必要的时候会请你去。”
“恐怕不行,你得提前一个月说才行,现在手术都安排的满满的,医院人手又不足,不能随便改动。你有什么事?如果不是很急,就等下个月再请假吧。”
“昨天不是该说的都说完了吗?”
“很急!”
“我说的那些你不爱听?那你爱听什么?”一来到她面前,他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跑,以她为中心。
“你有没有谱?医院有规定…”
她不做声,他皱着眉头追问:“方奇,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啊?为什么?”
主任脸色缓和了些,“号称最帅的人,不是一向别人都追着你跑吗?怎么还有你追不上的?”
“有!”响亮的回答。
“嫁给我行不行?咱们用不着按部就班,该谈的恋爱,十来年前就谈了,该了解的也早就了解了,现在只要办个结婚证就行。”
“你怎么又来了?”
“明天还有几台手术等着我,昨晚我一夜都没睡,我这种状态快不能工作了,我只跟主任请了一天的假,你可能还不知道,医院里有规定,像我这样的不能随便请假,今天,咱俩抓紧点时间去领证吧
“究竟你发生了什么事?”大声的问他。
再次去那个小区,找到她家的门,敲了敲,来开门的是方奇的母亲,一见是叶文廷,连忙客套的把他让进屋子里。
进了卧室,他也跟着进来了,她脱了外衣,坐到桌旁,屋里只有一把椅子,他只好坐到床上,看看她,又去拿椅子垫放到屁股下。
“什么?叶大夫,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胡闹!”主任当即发火。
等到她回来时,叶文廷看见她望过来的目光,立刻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走来走去,她母亲见状就推开方奇,“屋里安静些,去和叶大夫说说话,你别忙乎了,我自己来。”
“要是病人那里没什么事,你就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几台手术,你得精神饱满点。”
她父亲也出来招呼他,倒茶请坐,却不见方奇的影子,他问:“我找方奇有点事,她在家吗?”
纵然伤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为你不知是谁会爱上你的笑容。我们都是不能随意哭泣的小神仙,只能万般无奈的红着眼眶、面带着笑容等待下一个不能停留的轮回。
“几天?”
“累了!”他承认,心累了。
打断他的话,叶文廷说:“我不管谁的规定,我现在就要请假。”说完利落的脱了白大褂,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