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皇当年担心定西侯夫妇威望过盛,设计让他们亡在西境战场。我当时曾发誓自己绝不会成为另一个他,没想到啊……”皇帝自嘲一笑。
听到往事,沈明玦眉眼动了动。
“你走吧。”皇帝扔给他一串钥匙,无力地朝他挥挥手。
是刑具的钥匙。
沈明玦接住,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刑具悉数卸下。深深看了皇帝一眼,转身离开。
皇宫外是凌云高飞地。
皇帝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目光幽深。
沈明玦问他后悔吗。
他当然后悔。
因为这所谓的权势,他的眼睛被蒙住,心被罩住。
失去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连费心想守的江山也成为一个握不住的泡影。
他曾经百般告诫自己,不要成为父皇那样的君王。
可他没有做到。
大约他们这一脉骨子里就流淌着这样的血。
争权夺势,罔顾百姓。
他不是一个好君王,也不是一个好知己,更不是一个……好夫君。
事到如今,他已经一无所有,唯剩……
皇帝倏地一笑,如释重负地望向沈明玦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我送你们一个礼物。”
一个让陆承尧可以名正言顺登基的理由。
一个让陆承尧入驻皇宫后,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前车之鉴。
安安,我能做的,就只是这些了。
沈明玦还没走出皇宫,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巨大恐慌声。
他转身朝后望去:御书房的位置火光冲天,黑烟缭绕,火舌肆虐。
太监尖锐的叫声破空而来:“陛下——!”
沈明玦眸色深深,紧紧抿住唇。
皇帝以身殉了他的国。
*
西戎被打回老巢后,边境终于恢复安定。
自打上次那封信后,陆承尧再未来过信。
沈明仪若说不失落,那自然是假的。
盛京动乱已平,皇帝以身殉国,陆承尧打入盛京,名正言顺地被奉为新皇。
穷极无聊时,沈明仪也会想,自己这命格倒是奇怪。前后两段婚约,都和皇室牵连的这么密切。
她不无心慌的想,倘若陆承尧有了皇位,把她忘在西境该怎么办呢?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念头纯粹是庸人自扰。
她和陆承尧并肩走过来,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再清楚不过。
一根筋,认死理。认准了的事儿,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她怎么能这么怀疑他呢?
可是收不到他的来信,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反而更让她心绪起伏。
沈明仪无奈之下,索性什么也不探听了。
任其自然。
边境安定后有了大把时间,许今瑶凑着这个时间回上川,沈明仪便也跟着一道回去。
只在家里安分待了两天,许今瑶这个闲不住的又开始动了向外跑的心思。
不仅自己往外跑,还拉着沈明仪一道往外跑。
沈明仪提不起兴致。
许今瑶便振振有词道:“你几次来上川我都未能尽地主之谊,也没能带你好好玩玩儿,这回有了机会,你休想躲懒。”
闲着也是闲着。
沈明仪笑了笑,便也应下。
外头的风风雨雨从未对上川这座城产生丝毫影响,
街市上依旧人声鼎沸。
起初许今瑶拉着沈明仪,后来她玩儿得痛快了,一松手便不记得再拉住。
沈明仪慌里慌张地跟上她,却不料人群密集,一个没注意,许今瑶就淹没在人海里。
沈明仪这下慌乱了。
在人群中挤着去找人。
终于走过最拥挤的街道,沈明仪四处张望,没见到许今瑶的身影。
正要抬步。
身后传来一声“安安——”
声音低沉,含着笑,一声“安安”听来都好似带着说不清的缱绻。
沈明仪一顿,不敢置信地回身望去。
长街尽头。陆承尧一袭墨色长袍,身姿颀长,负手站立。他深深的望过来,目光温柔而包容,像是跨过数月的光景,要把她的每一处都刻在心里一样。
沈明仪在这样的目光中心跳漏掉一拍。
陆承尧风尘仆仆而来,两三步纵身上前,将还怔愣在原地的沈明仪一把揽入怀中。
他的胸膛依旧宽阔而坚实。
被他拥住的这一瞬,沈明仪觉得自己提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她静静听着他毫无规律的心跳声。
感受到他胸腔震动。
陆承尧与她脸贴脸,灼热的温度不分你我。他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安安,我来接你回家。”
沈明仪流离许久、不知所踪的心,如今终于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