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深渊
出租车停在宴莞尔家楼下。
沈沐淮却没急着下车, 他头抵在车窗边,往上看。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家的窗台。
他们在这个窗台边, 拥有过好多好多回忆。
她给他上药,带他抽烟, 他们在这里接彼此的初吻。
“顾客您好,已经到了。”驾驶座上,司机在催促他下车。
沈沐淮喉头吞咽了下,伸手去开车门, 发现手上没有力气, 竟然连车门都打不开。
司机等了几秒,又回头, “顾客?”
他试了几次,才终于打开车门。
像是反应慢半拍的迟暮老人, 四肢都不听大脑的话,再拼命也使不上力。
拖着疲软的双腿下车, 他要见她。
有话, 要当面说。
上楼的每一步,沈沐淮都踏得十分艰难。
每上去一步, 他脑海中就会闪现一帧他们相处的画面。
她说, 全部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们相处的分分秒秒, 他的情绪与感受, 他对她的爱, 明明全部都是真的。
他们一起在天台看彩虹,他们一同逛街买她喜欢的、觉得他穿起来好看的黑色衣物,他们一同去游乐园。
游乐园。
沈沐淮忽地停住脚步,脑海中浮现出即使她解释后, 他也依旧不理解的那一幕:
他们一同在游乐园拍的照片,她丢进了垃圾桶。
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原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他长久。
不知是怎么走到她家门口的。
沈沐淮伸手去敲门,明明敲门是为了让里面的人听到,可他曲起手指敲下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刚刚在车里与她通话时,好像还没有实感。
离别的后遗症,到这里才渐渐开始出现。
双腿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沈沐淮慢慢蹲下,扶在腐朽铁门上的掌心被摩擦着往下滑。
心脏的地方好疼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前一秒,他还在规划他们的未来。
不就是沈冠玉不许他们在一起吗?
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世界就地覆天翻?
沈冠玉再阻拦他的感情,再令他觉得像是变了个人,令他觉得割裂,不就是逼他分手吗?
他怎么可能出轨啊?
他和白语冰,不是最模范的夫妻吗?
他们感情不是很好,不是从没吵过架吗?
伤害她姨妈,伤害她的人,那个他答应过会陪她报复的人,怎么可能是沈冠玉啊?
他前十七年的人生,原来都是假的吗?
没遇到宴莞尔之前,他的信仰,是父母,遇到她之后,他的信仰变成她。
现在她竟然告诉他,他的信仰,全是假的,悉数崩塌。
沈沐淮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大滴地砸向地面。
是不是做噩梦啊?如果是噩梦,能不能让他快点醒?不要那么痛?
沈沐淮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心如刀割。
铁门的锁忽然传来声音,沈沐淮愣了一瞬,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立刻站起身,“莞尔——”
门内的人打开门往外推出一点距离,露出半个脑袋。
“你是谁啊?”是位中年阿姨,她在客厅内是听到门外有啜泣的声音,吓了个半死,鼓起勇气打开门,却发现是个哭得满脸泪痕的好看少年。
心里那股害怕散去,疑惑却丝毫不减,“为什么在我家门口哭?”
沈沐淮眸中的惊喜在看到屋内人的刹那间消失,他声线忍不住颤抖,“阿姨,之前住在里面的女生呢?”
“之前的女生?”阿姨说:“哦~你是说那个高中生吗?她退租了,说回去了。”
阿姨说完,等了两秒,门口的人没再有反应,“还有什么事吗?”
沈沐淮的眼睛重新变得灰败,他转过身,“谢谢,没事。”
昏暗楼道内,形只影单的少年,一步步从温暖光圈中消失。
沈沐淮慢慢下楼,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这个世界上,好像不再有他的容身之所。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沈沐淮被惊得浑身一颤,才意识到,原来他手里还有手机,哦,对,他还可以给她打电话。
他站定,倚在昏暗楼道里,屏幕上的冷冷亮光,照得他脸惨白一片。
垂下的睫毛还沾着小小的泪珠,坠得好沉。
他点开宴莞尔的联系方式,按下拨出键。
电话拨出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
两秒后,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却不是他想要的、需要的声音。
冰冷的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沈沐淮斜靠在楼道肮脏的墙壁上,就